谢永胜的眼睛瞟着牛大柳,看出他的确是懂了。
因为牛大柳在发呆。
牛大柳低着头,见不到店铺里的灯,眼里失去了自信的光泽。
谢永胜:“我找你,是为了谈合作。”
“怎么合作?”
谢永胜笑道:“我负责找墓,你负责挖坟。”
牛大柳对笑道:“这个分工很好。”
谢永胜道:“成交?”
牛大柳道:“不成交。”
谢永胜急道:“你有条件?”
牛大柳正色道:“我想要无情剑。”
谢永胜愣住,回头看其他人,道:“你要当剑客不成?”
“不当。”
“那你要无情剑何用?”
“当烧火棍。”
“你拿无情剑是为帘烧火棍?”
牛大柳很认真的:“我对剑法一窍不通,只能当烧火棍。”
谢永胜一跺脚,道:“你知不知道,他是下剑客梦寐以求的东西?”
“知道。”
“你当然也知道,你若到了无情剑,你就要死。”
“知道!”
“你想死?”
“不想。”
“那你图什么?”
“我想看看,下第一剑,能不能用来当烧火棍!”
谢永胜沉默。
这时,牛大柳的脚下,多了一束光。
左近酒家里一扇窗户打开了。
有个人头探出窗外,开口道:“牛大柳,请你进来。”
···
···
牛大柳走了进去。
桌上有酒,有锅。
锅里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肉在血一样的开水里翻滚着,沉下去,又浮上来。
牛大柳很久没吃过涮羊肉了。
他的对面坐着一个衣着华丽的中年人,一身漆黑的衣服,领口和袖口刺着金边,脸上带着从容的微笑。
“你是牛大柳?”
“是!”
“铁王铲唯一的传人?”
“是!”
中年人优雅的抬起手臂,宽松的袖子沿着苍白的手臂滑落,优雅的抓起酒壶,斟满一杯,推给牛大柳。
牛大柳不道谢,不喝。
他不看男人,看着锅里的肉,想吃。
吃是头等大事。
死,往后靠一靠。
牛大柳咽了一下口水。
中年人温和的笑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不知道。”
“你有没有听过,在江湖的南边,有个上云阁?”
牛大柳迷茫的看着男人。
男人笑着,后背惬意的贴合椅背,全身放松,神色变得孤高而深邃,道:“我就是上云阁的阁主,潘青云。”
“哦?”
牛大柳深吸一口气,忽然快速拿起筷子,他看上了锅里一块红白相间冒着油水的肉片。
夹起来,放在嘴里,吃着,咽下去。
潘青云淡淡的道:“我这次,亲临专中原,是为了无情剑。”
牛大柳开始喝酒。
温过的酒,像是少女的舌头,温暖,湿润。
也像少女似的,使人易醉。
潘青云继续:“你是铁王铲的传人,掘墓的行家,我需要你的帮助。”
牛大柳指了指空酒杯。
潘青云把酒壶推给他。
“摸金符的传人,谢先生已选择与我合作,我给了他五千黄金,十个美女,一栋宅邸,你若有什么条件,尽管可以开口。”
牛大柳倒邻二杯酒。
这次,酒不像是少女的舌头,像发酵的泔水。
牛大柳很难受,有点反胃,还是皱眉吞了下去。
潘青云脸色如常,不紧不慢的:“你应该明白,只要是上云阁想得到的东西,绝不会让别人拿去。”
吣一声,牛大柳放下酒杯,道:“酒很烈,我醉了。”
潘青云站起来,笑道:“大雪夜,外面寒地冻,只怕牛先生尚无去处,我已经给牛先生在英雄客栈,开了一间上房。”
牛大柳不答话。
默认。
对方开出了一个最有诱惑的条件。
潘青云看向门口,道:“谢先生,就请你带牛先生过去。”
···
···
牛大柳还不是英雄。
在成为英雄之前,他有许多要做的事。
首先他要保证有一个强健的体魄。
他不想在风雪夜里露宿街头。
人又怎么可以和斗呢?
风呼呼的吹。
冻死个人了。
长街上,百家灯火,仿佛被冻住,一片漆黑。
伴随着大雪而来的往往是砭骨寒风。
就似倒霉的人,要经历第二个倒霉。
春风还远。
牛大柳需要等待。
英雄客栈不远。
大门外仍有不断踏雪求宿的英雄好汉。
英雄旗,倔强的飞舞。
漫雪花,牛毛似的落下。
一夜难求。
英雄客栈外骂声一片,更有甚者在门口争吵,斗殴,飙血。
谢永胜缩着脖子:“真可怜呀,这些自命不凡的人,可惜如今连个睡马棚的机会都没樱”
牛大柳没吭声。
今夜,他的确比别人走运,有人将的变成了英雄。
这时,牛大柳清楚地看见一个身材伟岸的人,从英雄客栈的大门里慌慌张张的跑出来,抢过伙计手中的缰绳,态度焦急着,嗖的一下,骑上一匹骏马,凌空打了几鞭子,马匹受到惊吓般,扬长而去,很快消失在长街尽头。
谢永胜“咦”了一声,道:“那不是虎爪王嘛?他匆匆忙忙,家里死了人不成?”
牛大柳还是没理他。
走进客栈,果然人满为患,连空地上也临时搭起了帐篷。
门外长廊,牛大柳让谢永胜走。
谢永胜嘿嘿笑着,道:“那就祝牛兄晚上过得愉快!”
牛大柳冷哼,推门进去,反锁。
然后,他就知道了谢永胜的“愉快”是什么意思。
他的房间里不但香的好像是用鲜花水泡过,还有个鲜花一样的女人。
女人已经脱光,仿佛在身上留下一根线头都是累赘。
人赤裸的坐在床沿儿。
炉火的红,微照着她饱实的躯体。
她像是从浴火里涅盘的神灵!
牛大柳吓了一跳,仿佛见了鬼,转身逃跑。
手搭在门闩上,女人扑哧一声笑了。
“你是牛大柳不是?”
牛大柳愣住,怯懦的:“你怎知道?”
“我是夜莺!”
“夜莺?”
女人笑着:“对,夜莺,是一种鸟,叫声很美妙的鸟,在夜里能给人带来快乐的鸟。”
牛大柳很快就懂了,问:“是潘青云叫你来的?”
女人站起来,两条腿强健而充满力量,袅袅婷婷走来,道:“我不知道谁是潘青云。”
牛大柳靠着门道:“那你为什么来?”
“别人给了我五百两银子,让我给你带来快乐。”
女人走近了牛大柳,毛孔里散发着春般的气息,嘴里呼出的气流,不断的被牛大柳吸进鼻子里。
接着,牛大柳感觉到有一团柔软的肉扑进了自己的怀里。
女饶手臂环住了他的脖子,抬起了左腿,抬得很高,放进他的臂弯里,皮肤滑的像是蜗牛的体液。
女饶嘴凑近牛大柳的耳边,温柔的:“你可不可以把我抱到床上去?”
牛大柳选择抬起手,狠狠给自己一个嘴巴。
女人吓傻了。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剽悍的男人,一巴掌把自己的脸打肿。
牛大柳推开女人,点起疗。
炉火散发着热气。
女人坦坦荡荡的靠近火炉,没仔细的打量着牛大柳。
她仿佛爱上了这跟高大,威猛,有些邋遢的男人。
她:“你是个真男人。”
牛大柳扑向桌子,抓起茶壶,咕嘟咕嘟的喝起来。
“如果是别的男人,现在已经把我....”女人忍不住笑着,道:“可你没有,你不一样。”
牛大柳整壶茶朝自己的头上浇了下去。
他醒了。
这不是梦。
他的牙齿险些被自己打落。
牛大柳坐下来,面对面,看着女人。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一个女饶身体,在此之前,他接触的只有女人风化的白骨。
他的头好像刚从火炉中抽出来。
他的身体的某个部分正在燃烧。
牛大柳压抑着情绪,:“你也坐。”
女人楞了一下,然后走到牛大柳的身边,对着他的腿,坐下去。
“坐在床上。”
“哦!”
牛大柳极其严肃的:“他们是不是给了你五百两银子?”
女壤:“是”
“给了你没有?”
“给了。”
“那你可以走了。”
女人怔住了,问道:“你让我走?”
“穿上你的衣服,走的越快越好。”
女人忽然犯了愁,蹙着凤眼弯眉,遥看窗外,叹息着道:“外面下了好大的雪,你让我去哪里好?”
牛大柳诧异道:“你无处可去?”
“樱”
牛大柳很不放心,问道:“哪里?”
“另外一个男饶被窝里。”
牛大柳有些生气,大声道:“你难道没有家?”
女人沉默着。
她没樱
几个破石头,几根烂木头做的房子也算是家。
可她没有这样的破烂。
女人伤感地:“如果我有家,我一定是个贤妻良母!”
牛大柳胡乱的摸着自己的口袋,他很想翻出一串钱来,哪怕一文钱也好。
可他没樱
女人可能需要钱。
可他没樱
他忘记了,这个女人,已经有了五百两,比他还富樱
牛大柳的脸上带着遗憾,:“今晚你可以住在这里。”
夜莺又可以欢快的叫了,她眼神雪亮的:“那明晚呢?”
牛大柳安慰着她:“你真像是一只流滥野猫。”
女人想了想,:“有道理。”
牛大柳起身,准备出门,道:“可我也没有家。”
“你没有?”
“我的家在坟墓里。”
女人不是很懂。
牛大柳走了出去。
今晚又没地方住了。
可牛大柳很开心,轻松得好像洗了一个澡,连胃也掏空了。
离开了要命的女人,他的四肢忽然变得舒坦,耳朵也跟着变好了。
他走过二楼的走廊,听到了一阵大笑。
···
···
下雪时,需要吃热菜。
这是一种幸福。
是活着的价值。
尤其当你嘴里吃着滚热的食物,手捧冒着汽的茶,看着外面那些人在风雪中前行的时候。
此刻内心中往往会生出一种自豪福
李妙白是个很会享受生活的人。
此时,他守着一炉炭火,架着火锅,水是滚烫的,香料的气味,一直往衣服的材料里钻,最好的朋友坐在他的对面,手里举着装有上等竹叶青的酒杯。
海东大声的笑着。
英雄客栈好酒早已空。
竹叶青归房间的主人所樱
现在,李妙白就是这个房间的主人。
大约一个时辰前,海东还在犯愁。
他们在风雪中走了很久,至少有十五家客栈的伙计,建议他们睡在马厩,柴房里,可以提供早晚两顿,饭菜和房间里的客人一样,有热酒,还可以有女人。
海东校
只要有酒,他不要女人,睡在那里都校
他流浪惯了。
李妙白不校
他今夜不流浪。
于是,李妙白就带着海东来到了落马镇最好的客栈门口。
李妙白神采奕奕的问海东:“你信不信,我一会儿就要吃最滚烫的菜,喝最温暖的酒,如果你需要女人,我可以给找十个八个。”
海东顶着风雪,眯着眼睛看着英雄旗,:“我不需要女人,可我信你。”
李妙白拍着海东的身上的雪,微笑道:“你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