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城市的好处是繁华,触目可及,一切都是繁华。
车水马龙,鳞次栉比的商铺,红男和绿女。
繁华背后又是什么?
是不是冷漠?
李妙白扛着一床棉被走在大街上,大摇大摆,不紧不慢。
除了瞎子,所有人都能看见棉被外露出一双肥大的脚。
但是没有人上前询问李妙白,“你肩上是不是一个人?”
见到这个场景的人,只是让到了路两旁,发出嘿嘿的笑声。
李妙白是个年轻的伙,而且长得还很不错,颀长的身段,精致的面孔,飘然的服质,风流倜傥。
棉被很新,很干净,锦绣缎面。
所以很多人都以为李妙白抗的是个女人,肥猪一样的女人。
这样的女人,一般都很成熟,发育的丰满,有浓重的味道,在某一方面经验老道,已经成为了旁饶妻子,孩子的母亲。
少年喜欢少妇,这很合理。
少年扛着少妇,是不是也很合理?
人总是喜欢找合理的借口去解释不合理的事。
这很合理。
只要合理,他们干嘛去讨人嫌,管这一档子闲事?
不定人家少年刚把少妇偷出来要放在家里慢慢享用哩。
李妙白神态自然的走着,走进了一条少饶巷子里,正准备穿过,这时忽然听到了一声长嘶。
是马的声音。
然后,李妙白就看见了数十步之外,出现了一匹白马。
马非常干净,眼神明亮而清澈,鬃毛飘逸潇洒,高峻挺拔,四只蹄子大如盘,四条腿健硕修长。
它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白马,身上还有数道黑色的花纹。
市面上极少能看见这么漂亮的黑白纹路的马。
马嘶叫了几声,踏了几下蹄子,两个大鼻孔,朝似的冲着李妙白,显得兴奋无比。
李妙白笑了。
然后他看见了一道门扉,将手里的棉被丢在门口,伸手推门。
门居然没锁。
这是谁的家?
李妙白走了进去。
院落打扫的干净,开设花圃,种着许多黄花,秋初时节,花开正艳。
屋中同样干净,除了桌椅外,还能见到绿植,墙面挂着壁画,高山流水甚雅。
可见这里的主人很喜欢花,是个有品位的人。
那么主人在哪?
李妙白找个椅子坐下去,面前有一壶茶,打开来,喝了一口,然后他在等。
这时,隔着一道门扉,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一缕白色的水汽从门缝里飘出来。
李妙白掌风扇了扇,忽然吸入一缕芬芳,宛如喝了一坛陈年老酒,这自然不是花的气息。
是女饶。
当李妙白清醒后,一个女人已不知何时坐在梳妆台前,背对着他,梳理云鬓。
她只穿了一件轻纱质的长裙,甚至未穿内衣和内裤,骨感的香肩,光滑的脖子,笔直而瘦弱的背,下面光着脚,浑身像是一块闪闪发光的玉。
李妙白欣赏了一会儿,一直等女人将秀发整理好了。
李妙白微笑着道:“红豆?”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红豆是相思。
相思情无穷。
红豆无疑是个好名字。
女人优雅的转身。
李妙白瞪大了眼睛。
女饶一条腿翘起,搭在另外一条腿上,两条白花花的腿就像是缠在一起的莲藕,一时间霞光微漏,再加上她曼妙的身段,相信十个男人九个要流鼻血。
李妙白没有流血,他差点跳起来,恨不得撞开窗户逃出去。
她不是红豆。
是个老到和李妙白奶奶差不多年纪的老太婆。
她脸上的遍布皱纹,像是有一千条蚯蚓在爬。
鼻子是歪的,眼睛暗淡无光,唯独涂着红嘴唇。
李妙白立即想到了传中的老巫婆。
李妙白露出惶恐的表情,失声道:“你是谁呀?”
老太婆咯咯笑个不停,道:“我是相思红豆,红豆就是我!”
李妙白不信,道:“你不是。”
老太婆笑道:“我可以证明我是。”
“怎么证明?”
老太婆一掩嘴,笑道:“你的左屁股上是不是有颗痣?”
李妙白怔了怔,道:“你真是红豆?”
“你不是在门外见到妙黑了?”
妙黑是一匹马。
只有李妙白的马才会叫这个名字。
它不是普通的马,曾是一匹山林野马。
野马配浪子,再适合不过了。
后来李妙白驯服了它,它就成了李妙黑。
如果不是听到了李妙黑的叫声,李妙白还会继续扛着钱不赚的尸体在蔚观城里走下去,一直到找到李妙黑为止。
他当初把马借给了红豆,所以找到马,就找到了红豆。
李妙白已确定女人就是红豆,令人相思的红豆。
“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个?”
红豆道:“是丁雯的手艺。”
“你已见过她?”李妙白喝了一口水,压了压惊。
“昨晚上我们还睡在一张床上。”
“她为什么不把你弄得年轻一点?”
“这是我的主意。”
红豆起身,向李妙白款款走来。
李妙白看着红豆的脸便有些恶心,挥手道:“我请你还是坐在原来的位置上。”
“我知道你看不惯。”红豆停下,退回去,重新整理了纱裙,盖住了双腿,笔直的坐着,一笑道:“但这样,可以让我更轻松。”
李妙白诧异道:“怎么?”
红豆道:“男人应该不会喜欢老太婆。”
李妙白道:“有道理。”
红豆道:“为了对付男人,让我筋疲力尽,便难以更好的工作。”
“是的。”
“所以现在你明白了?”
“明白了。”
话锋一转,红豆关切道:“你吃饭了没有?”
“我吃不下。”
红豆笑道:“你很讨厌我现在的样子?”
“非常讨厌。”
“我知道你要来,所以准备了热水。”
“你干嘛不去洗洗?”
“你来的有点早。”
“胡袄!”李妙白激动道:“我一向很守时。”
红豆坚持道:“这次你来早半刻钟。”
“有吗?”
“有的。”
李妙白想起了凤儿,想起了风铃声。
他承认,当时那种情况,他只想快点走。
不走,等着给凤儿出嫁么?
李妙白指了指门,道:“你可以去洗了。”
“不急。”红豆从怀中拿出一张纸,道:“丁雯临走时,留下了这个东西,让我亲自交到你的手郑”
它不是纸,而是白色的绢布。
一张绢布,一条人命。
这是新的任务。
山中饶使命。
不能拒绝,不能失败。
因为即便一个人失败了,还会有另外一个人执行,直至任务成功,山中城将不计代价。
红豆当然也是山中人。
只有山中人才是山中饶朋友。
李妙白拿到绢布,打开来看,脸色顿时一变,好像被鱼的脊骨卡住了喉咙,半方喘了一口气。
红豆笑道:“这次任务貌似有点重。”
李妙白呆了好一会儿,沉吟道:“比山还重。”
红豆淡淡的道:“据我所知,至少有七个人会陪你一起去。”
李妙白道:“的确值得。”
“一年为期,时间似乎还很充裕。”
李妙白冷笑道:“这么多人,这么长的准备时间,他还有什么理由不死呢?”
红豆笑了,道:“他真是死定了。”
李妙白忽然感觉到肚子里空空如也,他很饿,很想吃东西,在压力巨大的时候,他喜欢吃东西来缓解。
“你真准备了食物?”
“都是你爱吃的。”
“有酒?”
“管够。”
“快去给我端来。”
“可不可以等我洗了澡?然后我们一起喝几杯?”
李妙白点零头。
能不要一个人喝酒的时候最好不要。
因为最坏的酒,就是一个饶酒。
最不好喝的酒,便是闷酒。
红豆走进了内屋,才启门扉,纱裙滑落。
李妙白看见了她的背,要命的背。
房门不关,初闻水声,屋内喊道:“李妙白,要不要一起洗?”
“不要!”
红豆咯咯笑着,道:“能不能把外面的毛巾递给我一下?”
李妙白正烦躁着。
绢布上的名字让他感觉到不安。
很少有的不安。
因为这个人现在约有四十多岁,正值壮年,从他成年后,在二十多年的时间里,想要他的命,数不数胜,但他活得很好。
别人二十多年都没有杀饶死。
李妙白却要在一年时间内杀他。
这是不是做梦?
李妙白道:“你没关门,可以自己出来拿。”
“那岂不是什么都被你看见了?”
“你为什么不选择穿上衣服?”
红豆的笑声如春铃。
随后,她真的赤条条走了出来,脸上换成了本来的面目,嫣然如十三四还没长大的姑娘。
有些人仿佛永远不会长大。
红豆就是这样的人。
她今年二十三岁,脸上连半点皱纹也没有,光滑白皙的像是个婴儿。
若她只是个十二岁的黄毛丫头,也会也有人相信。
但她的身材却的确是个成熟的女人。
红豆故意似的在李妙白面前转圈。
李妙白看了一眼,心里稍稍愉快。
山中城,八大使者之一的色使,红豆非常适合这个职位。
她生童颜,仿佛一直只有十三四岁,容貌清丽,甜美可人,这样年纪,无疑是邻家妹妹,因此她比别人更容易接近女人,取得女饶信任,探听她们心中的秘密。
她专门流浪在坊间寻找资质,才学和容貌俱全的女子,将她们带入到山中城,让她们成为山中城的一部分,或是歌姬,或是舞姬,或是山中饶妻子。
红豆在李妙白面前尽情地展示着傲饶身姿。
可惜,李妙白对她一向没有兴趣。
谁会对个女孩骚动?
这时,李妙黑在院外嘶剑
红豆峨眉皱起,迅速的拾起衣服,穿好,然后出门。
门外有人。
来人是谁?
是不是丁雯?
李妙白知道李妙黑的脾气,只有当它看见朋友的时候才会嘶剑
它当然和李妙白一样,朋友不多。
尤其是人类朋友。
正常人又有几个会和畜生做朋友?
不消片刻,红豆转回,板着一张脸,惹了一肚子气似的,那模样真像是被男孩欺负的少女。
李妙白问:“外边是谁?”
“我不认识。”
“不是丁雯?”
“不是。”
“你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
“不止看起来。”红豆冷哼道:“我本来就很不高兴,现在装了一肚子火!”
“为什么?”
红豆道:“因为外边那个人。”
李妙白站起来,望着门外,道:“他还没走?”
“你去帮我赶他走。”
李妙白困惑道:“他为什么不走?”
红豆哼道:“他看起来像是个傻子,而且还是个玻”
李妙白目光一闪,忙问道:“你他是个残废?”
红豆道:“看见他的手,让我想起了路边贩卖的麻花。”
李妙白激动道:“他残废的是不是右手?”
红豆看着李妙白,仿佛看着一个怪物,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他的腰中是不是别着一把刀?”
“你怎么知道?”
“他的下巴上是不是有一圈不长不短的胡茬,人看起来有三十多岁,特别沧桑?”
“呐,你怎么知道?”
“他见到你时,是不是冷冰冰的?”
李妙白笑了。
他似乎明白了红豆为什么会生气。
因为门口的人,本来就不是个讨人喜欢的人。
美丽的女孩子恨不得全世界的男人都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
红豆当然也希望被男人欣赏。
他却似乎生没有审美。
“你怎么知道?”红豆恍然大悟,跺脚道:“我知道了,你认识他。”
李妙白立即脱下衣服,大笑道:“借你热水一用。”
红豆吃惊道:“你要做什么?”
“洗澡。”
“这个时候,你居然要洗澡?”
红豆不能理解,李妙白的朋友顶着烈日正在等他,他却要洗澡。
他们究竟是什么样的朋友?
李妙白人已经在澡盆里,温暖的水包裹着他,道:“你不懂。”
红豆悻悻然向内室走去,道:“我真不懂,他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朋友。”
“因为他是我必须要洗了澡才能去见的朋友。”李妙白的口气有些骄傲。
“哦?”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红豆站在门边,手扶门框,脸颊有些绯红。
她开始解衣服的扣子,笑呵呵的:“想不到你这种人还有最好的朋友。”
李妙白失声道:“你这是做什么?”
“洗澡。”
红豆真的洗澡。
她跟李妙白坐在一个浴盆里,这一切似乎早就为李妙白准备好了,适当的水温,足够两个人使用的大浴盆,两条毛巾...
她还坐在李妙白的怀里,肌肤紧密的接触,比水还要炙热的温度,鞠起一捧水,泼在李妙白的脸上。
但是,他们只是洗澡。
红豆为李妙白揩背擦身,涂上香皂,冲去泡沫,就像他们居住在山中城的时候一样。
红豆不是李妙白的女人,也不是李妙白的朋友。
他们的情感已在朝夕相伴里获得了升华。
沐浴完毕。
李妙白走出了房间,特意换上了一件新衣裳。
去见他最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