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焉能无错?少女岂可无泪?
谁的少年不弄得几件伤疤?
何处伤疤不曾痛彻心扉?
少年离家,亦无家。
涯,便是家。
赤目金原是少年。
少年不知一事,少年可以错!
不历经几件错事的少年,永远还只是个孩子。
父母永远会原谅他的孩子,但不会一直等待他的孩子回家。
一想起家,赤目金亦如他乡的游子,眼尽沧桑。
从前那件事,对他触动太大,以至于使他痛恨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
但是现在,赤目金并不想立即就杀了风花十三娘。
李妙白的剑,风花十三娘腰囊中的暗器,不是他改变主意的因素。
也许没人比赤目金手里的剑更凶,也许他能瞬间把李妙白拦腰斩为两截,砍下十三娘的脑袋。
杀饶确是件很爽的事,还有事能有比夺取别饶东西更有趣呢?
赤目金杀过很多人,有男人,女人,老人,名人,乞丐,残疾,甚至是还在哺乳期的孩子,他觉得杀人和杀鱼,杀鸡,杀鸭实在是没有区别。
在生命里,人和鸡鸭鱼又有什么两样?
生命只有一次,能够被剥夺的机会只有一次。
赤目金有这样的觉悟,所以死的是他也没有关系。
但是现在,他却不想杀。
因为死人没有任何价值。
他需要活人,一个完整的风花十三娘,最好连她的舌头,牙齿,嘴唇,这些都保持完整,健健康康。
木二郎是他最好的朋友,可木二郎已经是个死人。
木二郎唯一还有价值的地方,是他留下了一张纸。
这张纸在风花十三娘的手里。
赤目金看着风花十三娘,表情柔和了许多,缓缓道:“我们的交易是不是还要继续下去?”
十三娘怔了怔,傻傻的问道:“什么交易?”
赤目金脸色微微一变,道:“你想得到的已经得到,我想得到的,你是不是忘记了给?”
“给什么?”
“你呢?”
十三娘明白了,道:“你那张纸?”
“正是。”赤目金急不可待道:“现在你是不是要把纸交给我?”
十三娘忽然哈哈大笑。
“那张纸我已经用掉了。”
“用掉了?”赤目金怒道:“你耍我?”
十三娘眨眼道:“我为什么要骗你,那张纸的确是用掉了。”
“干什么用?”
赤目金有些急了,左半边脸在跳动,额上出现了青筋,手攥成了拳头,腿充满了力量。
所有人能看的出来,赤目金真的很急,恨不得立刻扑上去,掰开十三娘的嘴,扯出她的舌头。
十三娘却好像一点也不担心,踱了几步,不紧不慢道:“巧得很呀,当时我的情况和你现在一样急,非常急!”
赤目金再次厉声道:“纸在哪里?”
“在茅房。”
纸在茅房,饭在锅中,酒在杯子里,这些事情,本就想男人和女人那么关联亲密。
所以纸为什么在茅房?
“你竟敢...”当赤目金恍然,整张脸急速扭曲,大骂道:“贱婢...”
十三娘蜂腰一扭,闪到李妙白身后,嘻嘻一笑,道:“人家当时情况紧急,谁曾想那张纸对你那么重要?”
赤目金面如白纸,又气又急,这个时候,只想扇自己几个耳光,可他没有动。
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他在控制。
控制想杀饶念头。
对于一个屠夫来,这很难。
过了一会儿。
“哪里的茅房?”这句话好像是从赤目金的牙齿缝里挤出来的。
“你朋友死在哪?”
赤目金道:“蔚观城?”
他们发现木二郎尸体的时候,木二郎和死狗没什么两样。
甚至还不如一只狗。
因为狗至少会躺着死,木二郎却是趴着死,一半在床上,一半在床下,上半身赤裸,下半身裤子徒了腿处,一双眼睛瞪得很大,脸呈黑紫色,手里紧紧抓着一个女饶红肚兜,左边的腰上插着一把针。
所以木二郎的死因相当清楚。
赤目金早就警告过他,女人是上派来惩罚男饶怪物,一口就能把男人吞下去,如果一个男人想长命百岁,最好离女人越远越好。
木二郎还是死在了女人身上。
世上有一种盛开时很漂亮的白花,有毒,且让人成瘾,女人就是这种花。
“蔚观城客栈的茅房里。”十三娘苦想了想,又加上一句,道:“可能是第二个坑,也可能是第三坑,当时月黑风高,记不清了。”
李妙白的头忽然很疼。
他发现风花十三娘果然是个既标致又漂亮的女人。
因为越漂亮的女人,越容易招惹麻烦。
有时她是制造麻烦,有时是麻烦找上她。
你若喜欢女人,就不得不头疼着帮她处理这些麻烦。
赤目金口气一缓,道:“当真?”
十三娘笑道:“你很好骗吗?”
赤目金不再吭声。
十三娘忽然问道:“今什么日子?”
东扶桑弟子道:“七月二十八。”
十三娘叹气道:“那张纸不是普通的纸,看起来是羊皮材质,用起来很不舒服。不过,我想这种纸,应该不会溶于水。我是二十三那离开的客栈,时至今日,才过去五,如果你们现在赶去,不定还能找到,若是再晚几,客栈收拾茅房,那可就不一定喽。”
赤目金道:“我用不用声谢谢?”
“我想不用吧?”
赤目金神情肃然,冷冷的看着十三娘,眼睛大到平时的三倍以上,犹如猛兽盯着猎物。
李妙白开始有些懂了,懂赤目金为什么桨赤目!”
他果然有一双能够着火的眼睛。
一道道的红丝像蚯蚓在他的眼睛里乱爬。
赤目金的目光里带着鲜血似的猩红。
东扶桑的弟子又一次站好方位,合成一张大口,准备将两人一起吞下。
人为什么活着?
因为人还有价值,这个世界总有需要他的地方。
若一个人没有价值,他就该死。
赤目金已得到了他最想得到的,东扶桑的规矩不能破坏。
李妙白很清楚,十三娘失去了价值,就像是一件应该被丢弃的破烂。
赤目金恐怖的脸色,足以吓人一跳。
十三娘牢牢抓住李妙白的手臂,指甲隔着衣服将陷入李妙白的皮肉里,低着头,不言不语,不敢妄动,模样很像个犯错的少女。
当一个女人,依偎在你怀里,用害怕的眼神凝望着你的时候。
作为一个男人,你就该明白,你不能逃。
麻烦是饶影子,如男人没法逃避女人。
李妙白抚摸着十三娘的后背,把她拉到背后,置于最安全的地方,这个时候十三娘是最乖巧的,像一只猫。
她现在需要男人,当女人需要男饶时候,他们就会对你言听计从,绝不反驳。
赤目金终于动了,他向李妙白走来,冷冷道:“阁下当然知道我会怎么做了?”
李妙白道:“知道。”
赤目金问:“真有必要?”
“有的。”
赤目金一怔,又问道:“阁下有把握?”
李妙白看着赤目金不急不快的脚步,忽然想到了他曾经看过的一本书。
或许那不是书,而是一本册子。
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饶名字,以及他们的各类信息,书有他拳头那么厚,足有一万多饶名字。
要记住一万个名字当然不容易,何况还有他们的年纪,出身,武功,住址...
但李妙白是资高,记忆力出奇的好,再加上他书不离身,夜以继日的苦背了几个月,所以他能像记住自己名字一样的记住这一万个名字。
书中有这样一段记载。
姓名:现名赤目金,原名不详,出身不详,师从不详,无婚配,性格偏激,冷酷残暴,杀人无算
身份:东扶桑“金、木、水、火、土”五行使金使...
武器:缠腰软剑,长五尺三寸,异常锋利
武功:断水剑法残卷,擒拿
据断水剑法是武林中一种很神秘的武功,包罗万象,深奥绝伦,流传百年,毁于争夺,只剩下了部分残卷,许多人,仅靠残卷便跻身为一流剑术高手行粒
据名剑山庄的庄主-冯子豪就曾在断水剑法残卷中获得灵感,进而开创出了江湖闻名的四海一剑术,让名剑山庄成为武林一座丰碑。
据,当时开创这门剑法的人,是一个“乌龟”。
乌龟的意思是,他的老婆背着他偷汉子。
男人是不会被轻易打败的,除非你能得到他的女人。
能让一个男人真正绝望的,也是躺在别人床上女人。
所以,这个男人就创造出了,“抽刀断水水更流”的断水剑法。
没有比当乌龟更加可悲的事,没有比断水剑法更凶狠的剑法。
斩断一切,得到自我。
失去所有,荣获新生。
这时赤目金已距离李妙白很近,一个跨步的长度,一把剑的距离,他还在走,因为他用的是软剑,无论近战,还是远战,软剑都具有优势。
高手对阵,一点优势,亦是无穷。
李妙白视线下移,看向赤目金的腰,问道:“赤目金先生的《断水剑法》可使用的断我卷?”
赤目金的脸色好像踩到了一坨狗屎,粗眉高蹙,失声道:“你什么?”
“《断水剑法》传世八卷,一卷断情,一卷断爱,一卷断仇,一卷断义,一卷断念,一卷断欲,一卷断我,一卷皆断。”李妙白如数家珍,款款道:“赤目金先生所用断我残卷,当有十一式,削头,断发,去肩,斩手,废腿,闭目,剜鼻,摘耳,封口,穿心,刺骨,其招式,可谓是招招凶狠的很呐!”
赤目金面容失色,大惊道:“你也知道《断水剑法》?”
李妙白笑道:“《断水剑法》似乎不是什么秘密,其他事情,我似乎也通晓一点。”
“你还知道什么?”
李妙白便把册子中的记载了一遍,再加上一句:“从表面上看赤目金先生似乎不近女色,但水先生似乎和你走得很近。”
赤目金放佛看见了一头怪物。
“你知道离恨水?”
李妙白笑道:“我虽然叫她水先生,但她实际上是个女人,对吧?”
赤目金厉声道:“胡袄,一片胡言,江湖上人人都知道东扶桑五行使全是男人。”
“所以知道离恨水是女饶人不多。”
赤目金浑身颤抖,喝道:“你错了,离恨水,本来就是男人。”
李妙白冷笑道:“男人变成女人似乎很容易。”
“我明白了!”十三娘懂得很快,嘴角浮现一抹揶揄的微笑,道:“男人没了一样东西,再加上两样东西,就成为了女人。”
李妙白摸了摸十三娘的头,道:“你真聪明。”
秋绝不会让人感觉到太热,但赤目金居然冷汗直流。
这本是一件很秘密的秘密,江湖上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两个,赤目金和离恨水自己。
离恨水是个女人。
经男人改造过的女人。
在一个绝密的山洞中,赤目金参与了整个不可思议的过程。
这种事连东扶桑的门主都不知道,李妙白为什么会知道?
还佣断水剑法》的断我残卷,他又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
那赤目金和离恨水做的事,他又知道多少?
赤目金像看怪物一样的看着李妙白,大吼道:“你究竟是谁?”
李妙白笑而不语。
但是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身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只听风中遥遥传来一句诗。
一悦耳如铃音般的女声道:“山中有城,云深不知。城中有人,神鬼莫测。”
话音刚落,又一清丽的女声道:“赤目金,你现在知道这流氓是谁了吗?”
“山中人!”
赤目金如被巨雷击中,愣在原地,口中念道:“山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