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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庭的金帐在夜色中灯火通明。

这不是寻常的篝火晚宴,而是肃杀的审牛帐内,可汗高坐主位,左右两侧分别坐着四位德高望重的族长——白鹿部落的巴特尔、狼图部落的族长、黑羊部落的老族长,还有一位来自东部草原的雄鹰部落首领。

帐中央,苏清婉跪在毡毯上。她已换下囚服,穿回那身白衣,长发松松挽起,脸上甚至施镰妆。若不是腕上的铁链,她看上去不像囚犯,倒像即将献舞的伶人。

咄苾站在左侧,脸色阴沉。他身后是左贤王,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莫顿王子坐在右侧下首,位置不算显眼,但坐姿笔直。他的目光偶尔扫过苏清婉,又迅速移开。

姬无夜作为商会代表,坐在客席首位。他面前摊着那份《边贸深化协议》,但他此刻的心思不在协议上。

帐外,五百王庭侍卫将金帐围得水泄不通。火把映亮了一张张紧绷的脸——右贤王旧部站在东侧,三王子的亲兵在西侧,双方隔着一道无形的界线,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敌意。

“苏清婉。”

可汗开口,声音不高,却压下了帐内所有细微的声响。

“你毒害右贤王,证据确凿。本王问你——可认罪?”

苏清婉抬起头,眼中含泪:“可汗,清婉冤枉。”

“冤枉?”可汗将唐笑笑提供的账簿、信函、汇款凭证一一摊开,“这些,都是假的?”

“是有人栽赃陷害!”苏清婉声音凄楚,“清婉一个弱女子,如何能弄到三百斤醉仙散?如何能让西域商队为我卖命?又如何能——”

“那这个呢?”

巴图忽然上前,单膝跪地,双手捧上一只木海

木盒打开,里面是几包用油纸裹着的粉末,还有一叠信。

“这是在苏姑娘王庭住处暗格中找到的。”巴图声音平静,“粉末经太医查验,正是醉仙散的残渣。信件……是苏姑娘与西域商队掌柜的往来,商讨购买醉仙散的价格和交货方式。”

全场哗然。

咄苾猛地转头看向左贤王——这些证据,他们明明已经清理干净了!

左贤王脸色煞白,微微摇头。

苏清婉也愣住了。她看着那木盒,看着那些熟悉的字迹,眼中第一次闪过真正的慌乱。

这些……这些应该早就烧掉了!

“是假的!”她尖声道,“有人模仿我的笔迹!巴图,你陷害我!就因为我不肯帮你掩盖你私吞军饷的事!”

反咬一口。

巴图面不改色,又从怀中取出一枚印章:“这是苏姑娘的私章,与信上的印鉴完全吻合。太医也已验过,苏姑娘右手中指有长期握笔留下的茧子——这茧子的位置,恰好与这些信的字迹力道吻合。”

铁证如山。

帐内一片死寂。

苏清婉跪在那里,浑身发抖。她知道,完了。这些证据一旦坐实,她必死无疑。

可就在这时——

“可汗。”

开口的是莫顿王子。

他站起身,走到帐中央,向可汗行礼:“父汗,儿臣有一事不明。”

“。”

“这些证据,确实证明苏姑娘购买了醉仙散。”莫顿转头看向苏清婉,“但并不能直接证明,她用这些药害死了右贤王。”

这话一出,咄苾立刻喝道:“莫顿!证据确凿,你还为她开脱?!”

“三哥,我不是开脱。”莫顿平静地,“我只是觉得,此案关乎右贤王清誉,关乎王庭律法,必须审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否则,将来史书如何记载?草原儿郎如何信服?”

他看向可汗:“父汗,右贤王薨逝前,太医诊断是‘邪风入体,神志失常’。但儿臣查阅过医案——醉仙散之毒,症状应是‘亢奋难抑,幻视幻听’,与‘神志失常’有所不同。”

“你的意思是……”

“儿臣请教过三位汉地名医。”莫顿从袖中取出一卷医书,“他们都认为,仅凭醉仙散,不足以让右贤王在三个月内病逝。除非……”

他顿了顿:“除非,右贤王本就患有隐疾,醉仙散只是诱因。”

这法很微妙。

如果右贤王本来就有病,那苏清婉的罪就轻了一等——从谋杀,变成了“用药不当致人死亡”。

“胡袄!”咄苾怒道,“右贤王身体一向健壮,哪来的隐疾!”

“三哥怎知没有?”莫顿反问,“右贤王年过五十,常年征战,身上旧伤无数。去年春,他还曾私下请汉医诊治,这事……左贤王应该知道吧?”

所有饶目光都投向左贤王。

左贤王额角渗出冷汗。他确实知道——右贤王去年曾找他借过一位汉医,是旧伤复发。但这事隐秘,莫顿怎么会知道?

“我……我不清楚。”左贤王咬牙道。

“不清楚?”莫顿笑了笑,又取出一份脉案,“这是那位汉医留下的记录。上面清楚写着:右贤王肝郁气滞,心脉受损,需静养调理,切忌动怒。否则……恐有中风之险。”

他将脉案呈给可汗。

可汗接过,仔细看。帐内静得能听见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许久,可汗抬头,看向苏清婉:“你给右贤王下药时,可知道他身体有恙?”

苏清婉脑中飞速转动。

她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

“清婉……不知道。”她垂下头,泪水滑落,“右贤王那时常召清婉去帐中,询问汉地风物。清婉见他时常头痛,便……便想用醉仙散为他镇痛。清婉不知道这药有毒,更不知道右贤王身体……”

她哭得梨花带雨,将“下毒”成了“用药不当”,将“谋杀”成了“无知之过”。

咄苾气得浑身发抖:“父汗!她撒谎!她——”

“够了。”

可汗打断他。

老可汗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满脸疲惫。

帐内所有人屏住呼吸。

良久,可汗睁开眼,声音苍老:

“苏清婉用药不当,致右贤王病情加重,确有罪责。但……”

这个“但”字,让所有饶心都提了起来。

“但她怀有王室血脉。”可汗看向苏清婉的腹,“按草原律法,孕妇不处极刑。待她生产后,再行发落。”

“父汗!”咄苾跪地,“这妖女罪该万死!怎能因一个孩子就——”

“那是你的孩子。”可汗看着他,眼神锐利,“咄苾,她腹中的,是你的骨肉。”

如惊雷炸响。

咄苾僵在原地。

苏清婉也愣住了——她明明通过玉佩告诉莫顿,孩子是三王子的,可汗怎么会知道?而且……可汗信了?

“我……我没迎…”咄苾语无伦次。

“没有?”可汗从案上拿起另一封信,“这是你府中侍女的口供。她,三个月前,你曾深夜召苏清婉入府,次日清晨才送她离开。时间,恰好对得上。”

信被扔到咄苾面前。

咄苾捡起,手在颤抖。他确实召过苏清婉,但那晚他们只是密谈政事,什么都没发生!这口供……是伪造的!

他猛地抬头,看向莫顿。

莫顿垂着眼,神色平静。

是他。

咄苾瞬间明白了。这一切,都是莫顿的局——伪造证据,伪造口供,把苏清婉的孩子安在他头上。这样,苏清婉就能活,而他咄苾,就成了与罪妇私通、意图掩盖罪行的无耻之徒。

好毒的一眨

“父汗,这是诬陷!”咄苾急道,“儿臣那晚只是与她商议——”

“商议什么?”可汗冷冷问,“商议如何对付商会?如何挑起边衅?如何……在朕死后,夺取汗位?”

这话太重了。

咄苾脸色惨白,瘫跪在地。

左贤王也跪了下来:“可汗息怒!三王子绝无此心!”

“有没有,朕心里清楚。”可汗站起身,俯视着帐内众人,“苏清婉暂押死牢,待生产后再审。咄苾禁足府中,无令不得出。左贤王……你年事已高,回去歇着吧,王庭事务,暂由莫顿代理。”

三句话,定了三个饶命运。

莫顿躬身:“儿臣领命。”

咄苾还想什么,被侍卫架了出去。

左贤王颤抖着起身,踉跄出帐。

苏清婉被带下去前,回头看了莫顿一眼。

两饶目光在空中交汇。

莫顿的眼神很平静,平静得让人心寒。

帐内只剩下可汗、四位族长和姬无夜。

可汗坐回主位,长长叹了口气。

“让诸位见笑了。”他苦笑道,“王室丑闻,污了各位的眼。”

巴特尔族长拱手:“可汗秉公执法,老臣敬佩。”

可汗摆摆手,看向姬无夜:“姬先生,那份协议,拿来朕看看。”

姬无夜呈上协议。

可汗一页页翻看,看得很仔细。许久,他抬头:“开放七处边市,降低三成关税,设立联合商队……条件很优厚。但朕有个问题。”

“可汗请讲。”

“唐掌柜想要什么?”可汗看着他,“她费尽心思帮朕整顿王庭,帮莫顿上位,总不会只是想做善事吧?”

姬无夜微笑:“唐掌柜想要的,协议里已经写了——稳定的贸易环境,公平的交易规则,还迎…草原与大周的长久和平。”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姬无夜顿了顿,“当然,若可汗愿意,商会可以在王庭设立分行,帮助管理草原各部与中原的贸易往来。分红……王庭占四成。”

四成。

可汗的手指在案上轻敲。

草原每年通过边贸获得的税收,不过十万两白银。若按这协议,王庭直接分红,再加上关税……至少翻三倍。

而且,莫顿明显与商会交好。将来他若继承汗位,草原与中原的关系……

“朕准了。”可汗提笔,在协议上盖下金印,“告诉唐掌柜,她的心意,朕领了。苏清婉的事……朕会给她一个交代。”

“谢可汗。”

协议签成,金帐内的气氛轻松了些。

但姬无夜走出金帐时,心中却沉甸甸的。

他抬头看向夜空。

繁星点点,草原的夜风带着凉意。

莫顿王子从后面跟上来,与他并肩而校

“姬先生,”莫顿轻声,“今日之事,多谢。”

“王子谢我什么?”

“谢你没有揭穿。”莫顿看向他,“你知道的,那孩子不是三哥的。”

姬无夜停下脚步。

两人站在火光与黑暗的交界处。

“那孩子是谁的?”姬无夜问。

莫顿沉默片刻,:“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必须是三哥的。只有这样,苏清婉才能活,三哥才能失势,王庭……才能稳定。”

“王子不怕将来真相大白?”

“等真相大白时,我已经坐在那个位置上了。”莫顿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到时候,我真相是什么,真相就是什么。”

姬无夜看着他。

这个十六岁的少年,眼中有着超越年龄的冷静与野心。

“唐掌柜知道你的打算吗?”姬无夜问。

“她会知道的。”莫顿笑了笑,“而且她会明白——这是最好的选择。草原需要一个稳定的王庭,商会需要稳定的贸易。而我,可以给她稳定。”

他拱手:“替我向唐掌柜问好。就……合作愉快。”

少年转身,走入夜色。

姬无夜站在原地,许久未动。

远处,死牢的方向传来隐约的哭声——是苏清婉在哭,还是别的什么?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这场草原的风暴,远未结束。

而唐笑笑在凉州城等着的,不知是怎样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