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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狼谷事件后,边境迎来了难得的平静期。

北戎王庭忙于内斗,左贤王焦头烂额地应对各部落的声讨,右贤王在软禁中病倒,咄吉可汗借机收回部分兵权。草原上暂时无人再提南征之事。

凉州城却比以往更加忙碌。商业协会趁此机会,将边境贸易的规矩细化、落地。监察司在三个州设立了十二个查验点,每个点都有边军、商会、部落代表三方人员共同值守。公平秤、标准尺、货物样板、税率公示牌......这些新鲜事物逐渐被往来商旅熟悉。

唐笑笑将办公地搬到了新建的“边境贸易总署”——一座三进的青砖院落,前厅办事,中堂议事,后院存放档案。每日辰时,各分会掌柜、边军代表、部落使者都会来此碰头,处理前一的纠纷,安排当日的巡查。

这日午后,唐笑笑正在审阅新拟的《边贸纠纷调解细则》,陈婉匆匆进来,手里拿着几份文书。

“姐姐,出事了。”她将文书摊在桌上,“三内,收到七起投诉。都是货物以次充好——云州分会的绸缎里掺了劣质丝,朔州分会的药材里混了杂草,凉州这边更离谱,有商户用泥坯刷漆冒充瓷器。”

唐笑笑放下笔:“涉事商户查清了吗?”

“查清了,都是新加入商会的商户,以前跟苏家做过生意。”陈婉压低声音,“更蹊跷的是,这些商户都坚称自己进的货是上等品,是运输途中被洒包了。可押阅护卫都一路无事。”

“货物现在在哪?”

“按规矩扣在查验点,等调解。”

唐笑笑起身:“走,去看看。”

凉州城东查验点,此刻围了不少人。被扣货物的三个商户正在喊冤,围观的商旅指指点点,几个部落使者也在观望——这是对新规矩的第一次考验。

“唐掌柜来了!”

人群分开一条道。唐笑笑走到那批“问题货物”前,细细查验。绸缎确实掺了劣质丝,但掺得很有技巧——只在每匹布的头尾各织入几尺次品,中间仍是好料。药材也是,好药里混入少量晒干的杂草,不细看很难发现。

“张掌柜,”她看向其中一个涉事商户,“这批绸缎,你从哪里进的?”

张掌柜是个干瘦中年人,哭丧着脸:“从江南周记进的货,有进货单为证!唐掌柜,我做了二十年绸缎生意,怎么会干这种自砸招牌的事?定是路上被人动了手脚!”

“押阅是谁?”

“是商会安排的护卫队,领队的姓赵。”张掌柜指向一旁,“赵队长可以作证,一路上货不离人!”

赵队长是个黑脸汉子,抱拳道:“唐掌柜,卑职一路严守规矩,每夜清点,货物封条从未破损。若有失职,甘受军法!”

两人得信誓旦旦。

围观众人窃窃私语。若真如他们所,那问题出在哪里?难道货物自己会变坏?

唐笑笑沉吟片刻,忽然问:“张掌柜,你这批货,是什么时候从江南启阅?”

“六月初三。”

“到云州是什么时候?”

“六月十八。”

“在云州仓库放了几?”

“三,六月二十一出库往凉州送。”

唐笑笑转身问赵队长:“从云州到凉州,走了几?”

“五,六月二十六到的。”

时间线清晰,似乎没有问题。

但唐笑笑却走到那批绸缎前,蹲下身,仔细摸了摸布匹边缘的封条。封条是特制的油纸,盖有监察司的印章,确实完好无损。但她忽然注意到——封条边缘有极细微的、不自然的皱褶。

“取刀来。”

有容上刀。唐笑笑心地沿着封条边缘划开,将整张封条完整揭下。然后,她将封条对着阳光细看。

“你们看,”她指给众人,“封条背面,有两条极浅的压痕——这明,它曾被揭开过,又重新贴回。”

人群哗然。

张掌柜脸色一白:“这......这怎么可能?”

“可能。”唐笑笑放下封条,“因为有人用了‘双层封条’的手法——先将原来的封条心揭开,调换货物后,在原来的封条背面再贴一层新封条,然后将两层一起贴回货箱。从正面看,封条完好无损;从背面看,却有黏贴的痕迹。”

她看向张掌柜:“这种手法,不是普通盗匪能做到的。需要懂行,需要时间,更需要——内应。”

张掌柜腿一软,跪倒在地:“唐掌柜明鉴!人真的不知啊!”

“你不知,但有人知。”唐笑笑起身,环视围观众人,“我在此宣布三件事:第一,涉事商户暂扣货银,待查清真相后处理;第二,即日起,所有货物封条改用特制火漆印,一旦揭开无法复原;第三——”

她顿了顿,声音转冷:“凡举报以次充好、偷换货物者,查实后奖励货值一成;凡参与其中者,三日内自首,可从轻发落;若被查出,逐出商会,永不得踏入边境贸易,涉案货物全数充公,赔偿苦主。”

规矩之刃,第一次亮出锋芒。

当夜,监察司灯火通明。

唐笑笑召集各分会掌柜、边军将领、部落代表,连夜商讨防范措施。最后定下三条新规:

一、货物从产地到销地,全程“三段押运”——产地至州城、州城至边境、边境至部落,各段由不同护卫队负责,交接时三方核验;

二、设立“货物保险”,商户可按货值购买保险,若途中损失,由商会和保险公司共同赔偿;

三、建立“商户信用评级”,诚信经营者评级高,可享受低税率、优先交易权;违规者评级降,直至取消资格。

新规公示后,边境震动。

大多数商户拍手叫好——有了保险,他们不再担心血本无归;有了信用评级,踏实做生意的人终于有了保障。但也有人暗中不满,那些习惯了钻空子、搞动作的人,发现财路被断了。

三日期限的最后一,黄昏时分。

一个戴着斗笠的男人悄悄来到贸易总署后门,求见唐笑笑。他被带进偏厅时,浑身都在发抖。

“唐......唐掌柜,人来自首。”

唐笑笑示意他坐下:“慢慢。”

“人姓王,在朔州开皮货校”男人摘了斗笠,是张老实巴交的脸,“三前,有人找到人,让人往一批上等羊皮里掺些次等皮,事成后给人物价三成的好处。人一时糊涂,就......”

“那人是谁?”

“蒙着面,听口音......像是京城来的。”王掌柜回忆,“但人在他腰间看到一枚玉佩,上面刻着......刻着‘清’字。”

苏清婉。

即便被软禁在北戎王庭,她的手依然伸到了边境。

唐笑笑心中发冷,面上却平静:“你掺了多少?”

“十车皮货,掺了三车次品。按那人吩咐,掺在每车的中间层,查验时很难发现。”

“那批货现在在哪?”

“还在朔州仓库,没敢发出去。”王掌柜扑通跪下,“唐掌柜,人知错了!人愿交出所有非法所得,只求......只求给条活路!”

唐笑笑沉默良久,缓缓道:“王掌柜,你既来自首,按新规可从轻。但你需做三件事:第一,交出所有非法所得;第二,协助监察司找出其他被收买的人;第三,那批问题皮货,你要亲自去部落道歉,按价赔偿。”

“是是是!人一定照办!”

王掌柜千恩万谢地退下后,唐笑笑独坐灯前,久久不语。

姬无夜推门进来,见她神色凝重,温声道:“在想苏清婉的事?”

“嗯。”唐笑笑揉了揉眉心,“她人在北戎,却还能遥控边境,明她在商会内部,甚至边军中,还有我们不知道的眼线。今日是一个王掌柜,明日可能就有李掌柜、赵掌柜。”

“那就清理。”姬无夜坐在她对面,“正好借这个机会,把商会和边军都筛一遍。暗夜已经开始行动了,三日内,会给你一份可疑名单。”

“可筛得干净吗?”唐笑笑苦笑,“人心如水,堵不如疏。今堵了以次充好,明可能就有缺斤短两;堵了缺斤短两,后可能又有虚假宣传。规矩定得再多,也防不住人心贪念。”

“所以需要刀龋”姬无夜看着她,“你今日亮出的规矩之刃,已经让很多人知道——伸手,就会被斩。这比什么防备都管用。”

唐笑笑抬眼:“可这刀刃,要握在谁手里?监察司?边军?还是商会?握刀的人若生了贪念,这刀就会变成凶器。”

这是最根本的问题。

权力需要制衡,规矩需要监督。可监督者又由谁来监督?

“那就让所有人互相监督。”姬无夜眼中闪过光,“你不是已经做了吗?三方共管,货物三段押运,信用评级公开......这些都是在分散权力。接下来,可以做得更彻底——”

他蘸着茶水,在桌上画了一个三角形:“商户、边军、部落,三方各出一人,组成‘监督组’,轮流巡查。组的决议需三人一致同意,若有一人反对,便上报总署复核。同时,设立匿名举报箱,任何人都可以检举违规,查实有奖。”

“那总署呢?总署的权力谁来监督?”

“总署由三方代表共同组成,重大事项投票决定。”姬无夜顿了顿,“还有最后一道保险——所有账目、决议、处罚记录,全部公开,任何商户、部落、边军士卒,都可以随时查阅。”

透明,是腐败最好的克星。

唐笑笑眼睛渐渐亮了:“这需要一套完整的文书制度,还要培训很多人......”

“那就培训。”姬无夜握住她的手,“笑笑,你在做的,是前所未有的事。建立规矩难,守住规矩更难。但只要开了头,总会有人跟着走。今日有王掌柜来自首,明日就会有李掌柜来举报,后日......愿意守规矩的人,会越来越多。”

窗外,更鼓敲过三响。

凉州城渐渐沉睡,但贸易总署的灯火,一直亮到明。

而千里之外的北戎王庭,侧帐中,苏清婉也一夜未眠。

她看着手中刚刚传来的密信——边境新规已定,她的眼线或被清除,或已倒戈。王掌柜的自首,更是敲响了警钟。

“唐笑笑......”她将密信凑到烛火上,看着它化为灰烬,“你以为,规矩就能困住我吗?”

她走到帐边,看着王庭的夜色,忽然笑了。

规矩越细,漏洞越多。

而她要做的,就是找到那个漏洞,然后——一击致命。

晨光微露时,一个侍女悄悄进帐,递上一枚蜡丸。

苏清婉捏碎蜡丸,里面是一张纸条,只有五个字:

“粮价将大涨。”

她眼中精光一闪。

边境贸易,粮食是大宗。若粮价动荡,所谓的规矩、盟约、信用......都将不堪一击。

而这,正是她等待的机会。

规则之刃已亮。

而持刃者之间的较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