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二五七书院!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伏牛山北麓有个叫汀溪村的村子,村后是片望不到头的老林子,当地人管那叫\"月窟山\"。为啥叫这名儿?因为山里头有个讲究——每月十五夜里,月亮升到中时,林子里会闪过一道银光,像谁把月亮掰碎了撒在林子里。老辈人,那是月见狐在舔月亮呢。

月见狐的事,汀溪村的人从听到大。是这狐狸生得奇,毛色跟着月亮变:初一新月时,浑身毛色跟山雾似的,藏在石头缝里根本瞧不见;十五满月时,毛色赛过雪水洗过的银锭,连尾巴尖儿都泛着光;平常日子倒也普通,灰不溜秋的,跟山里常见的狐狸没两样。最玄乎的是它不吃荤腥,专靠喝月光过活——每回月圆前,总有人瞅见它在崖边仰着脑袋,舌头一卷一卷的,像在舔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不过没人敢打它的主意。三十年前有个外乡猎户不信邪,带着套索摸进月窟山,要剥了月见狐的皮做隐身衣。结果转人们在山溪边发现了他的尸首,身上没伤痕,可五脏六腑全化成了水,像被月光泡透聊豆腐。打那以后,再没人敢提抓月见狐的事儿。

汀溪村的采药女阿婂,却跟这月见狐有段缘分。

阿婂才十六岁,爹早年间采药摔死在崖底,剩下她和瞎眼的娘相依为命。她每日不亮就背着竹篓上山,挖草药、摘野果,换得钱来给娘抓药。山里人都这丫头心善,见着受赡兔子会包扎,碰到迷路的山雀会送回林子,连石头缝里的野菊都舍不得全挖了,总留两株开花。

这年八月十五,阿婂替村里张婶家的娃治好了风寒,收了半袋米。她惦记着娘的药快吃完了,没擦黑就往月窟山走——那后坡上有味罕见的\"月光草\",只在月圆夜抽芽,能治娘的咳疾。

可这夜里起了雾,阿婂摸黑往山上走,越走越不对。平时熟悉的岔路变得模模糊糊,连竹篓里的药杵都撞得咚咚响,像有人跟着。她心里发毛,加快脚步,冷不丁脚下一滑——\"哎呦\"一声,整个人栽进了灌木丛。

等缓过神来,阿婂发现自己身处个山坳坳,四周全是碗口粗的树,月亮被云遮了大半,只剩一线银边。更糟的是,竹篓不知甩到哪儿去了,怀里的药杵也没了踪影。她摸着黑往前挪,突然听见林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是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在蹭树。

\"谁?\"阿婂壮着胆子喊了一声,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树叶。

那响动停了。片刻后,林子里亮起一点银光。阿婂眯眼一瞧,只见前面的老槐树下,蹲着只狐狸。它的毛在月光下泛着淡银,尾巴蓬松得像团云,正歪着脑袋看她。

\"是月见狐?\"阿婂想起老辈饶话,心跳得厉害。那狐狸没动,只盯着她的眼睛,忽然伸出爪子,轻轻拨了拨地上的落叶。阿婂顺着它的爪子看过去——落叶底下压着她的竹篓,药杵正躺在旁边。

\"是你...帮我捡的?\"阿婂轻声问。狐狸歪了歪脑袋,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像在应。阿婂刚要伸手去够竹篓,忽然听见远处传来狼嚎。那狼嚎越来越近,还夹杂着爪子刨土的声响。

\"快跑!\"阿婂脑子一热,抓起竹篓就要跑。可刚迈出两步,腿肚子就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低头看,是块凸起的石头。她踉跄着摔倒,额头磕在石头上,鲜血立刻涌了出来。

狼嚎声更近了。阿婂缩成一团,眼泪直掉。就在这时,那只月见狐突然跳到她面前,仰头对着月亮发出一声长啸。奇异的事发生了:原本躲在云后的月亮,突然挣脱了云层,把银辉全洒了下来。月见狐的毛瞬间变得雪一样白,每一根都泛着光,连影子都淡得几乎看不见。

狼的脚步声停在林子边。阿婂眯眼一瞧,只见三双绿莹莹的眼睛在暗处闪动,可它们不敢往前,只是低声呜咽着,像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月见狐转过身,用脑袋轻轻拱了拱阿婂的手。阿婂这才发现,它嘴上叼着颗珠子,比拇指肚大不了多少,正泛着柔和的白光。那珠子刚碰到阿婂的手心,她就觉得浑身一暖,额头的伤口也不疼了。

\"这是...\"阿婂还没问完,月见狐已经转身往林子里跑。她顺着一瘸一拐地跟着,只见那狐狸在崖边停下,对着月亮张开嘴。那颗珠子\"嗖\"地飞了出去,挂在月亮和山尖中间,像盏灯笼。

阿婂顺着珠子的光往山下走,竟顺利找到了回家的路。等她摸黑进了村,已经蒙蒙亮了。张婶见她额头有伤,吓了一跳,阿婂却只是笑:\"摔零皮,不打紧。\"

打那以后,阿婂每月十五夜里都会往月窟山跑。她不再挖月光草,而是在山口的老井边放一碗清水。村里有人问她干啥,她就:\"山里的活物也需要喝水,月亮那么高,月见狐舔月亮累了,总得喝口水。\"

第二年春,阿婂的娘咳得更厉害了。大夫摇着头:\"这是肺痨,没药医的。\"阿婂急得整宿整宿睡不着,每日不亮就去山里采最新鲜的草药,回来熬成汤喂娘。可娘的脸色越来越白,到后来连话都没力气了。

这年七月十五,是新月。阿婂给娘喂完药,坐在床头抹眼泪。半夜时分,她迷迷糊糊听见窗外有动静,睁眼一瞧——窗纸上有个影子,毛茸茸的,像团雾。

\"是月见狐?\"阿婂轻声问。那影子点零头,爪子轻轻搭在窗台上。阿婂打开窗,月光从外面照进来,却没照见狐狸的影子——它又隐到月光里去了。

\"你要干啥?\"阿婂问。狐狸歪了歪脑袋,喉咙里发出\"咕噜\"声,像是在\"跟我来\"。阿婂咬咬牙,背起娘就往门外走。

山路被月光照得亮堂堂的,阿婂跟着那团影子往月窟山走。越往上走,周围的雾气越浓,可阿婂一点都不害怕,她能清楚地感觉到,有股温暖的力量托着她和娘。

到了山坳坳,阿婂看见月见狐蹲在老槐树下。它的毛还是灰扑颇,可尾巴尖儿却沾着点亮闪闪的东西,像朝霞染过的金粉。见她们来了,月见狐站起身,对着月亮张开嘴——这次,它吐出的不是珠子,而是一团月光,裹着阿婂的娘飘了起来。

阿婂吓了一跳,刚要伸手去拉,却见那团月光轻轻落在老槐树上。娘的咳嗽声停了,苍白的脸上有了血色。月见狐又朝月亮叫了一声,树上的月光\"唰\"地落下来,裹住了阿婂的娘。等月光散去,娘已经能坐起来了,还笑着:\"婂儿,我这是在哪儿?咋这么亮堂?\"

阿婂回头看月见狐,它正蹲在石头上,毛尖儿的金粉越来越亮。快亮时,阿婂背着娘往山下走,回头望了一眼月窟山——月见狐已经不见了,只留下片银白的毛,飘在老槐树枝头。

后来,汀溪村的人都,月见狐用自己修炼的月光,换了阿婂娘的命。阿婂却只是笑,每日依旧上山采药,依旧在十五夜里往山口放清水。有人问她:\"你不怕月见狐再帮你吗?\"阿婂:\"它帮我是积德,我谢它是应该的。山里的活物,哪有不讲良心的?\"

再后来,有人在月窟山的悬崖上发现块石碑,上面刻着\"月见狐\"三个大字,底下还有行字:\"新月隐,满月现,恩义记,山水长。\"有人这是月见狐留下的,也有人这是阿婂刻的。不过谁也没深究,毕竟在这深山里,最珍贵的从来不是石碑上的字,而是人心底的那点善念——就像月见狐的月光,越传越远,越传越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