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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七书院 > 悬疑 > 新编民间故事大杂烩 > 第297章 镜中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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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以前,苏州城外有个枫桥镇,镇东头住着对孪生兄弟,大的叫阿大,的唤阿二。两人生得眉眼一般齐整,连眉骨上那颗朱砂痣都长在差不多一个位置——阿大在左,阿二在右,倒像老爷拿圆规画出来的。

阿娘生他们时难产没了,爹早年间在运河上撑船,五年前翻了船,连尸首也没找着。兄弟俩靠给镇西头的豆腐坊帮工过活,阿大实诚,挑水磨豆子从不含糊;阿二机灵,给东家送豆腐时总给孤老户多塞块热乎的。街坊都:\"这俩娃,一个泥里的根,一个水上的叶,离了谁都活不成。\"

要奇的是他俩这双眼睛。打从会走路起,阿大照镜子,镜里总映着阿二的模样;阿二对镜笑,镜中偏露出阿大的脸。起初以为是镜子旧了,换了三面新铜镜,照旧如此。镇上年长的王阿公,这是\"双生锁魂\",俩娃的魂儿早就在娘胎里缠作一团,活同根,死同穴。

有一年梅雨季,雨水泡得青石板都发了霉。阿大去运河边扛粮袋,船家急着赶早市,缆绳没系牢,粮袋砸下来时,阿大用身子一扛——\"咔嚓\"一声,左腿骨裂了。

豆腐坊的刘婶跑回家喊阿二:\"你哥摔了!腿骨头碴子都戳出来了!\"阿二一听,手里的铜盆\"当啷\"掉在地上,溅得裤脚都是豆浆渍。他抓过门后的蓝布伞,一路往医馆跑,鞋跟在青石板上敲得咚咚响。

医馆的老郎中捻着胡子直摇头:\"擅太重,骨头碎成渣,得把烂肉剜了,再拿狗骨接。可这娃子疼得晕过去三回了,怕是挨不过今夜。\"阿二蹲在门槛边,指甲掐进掌心,眼泪砸在青石板上:\"大夫,我替他疼成不?把我腿上的肉剜下来给他!\"老郎中叹口气:\"傻娃,血脉不通,你疼他也疼,你伤他也伤。\"

夜里,阿二守在阿大的病床前。油灯芯子忽明忽暗,照得阿大的脸青一阵白一阵。阿二伸手摸他的额头,滚烫得像块火炭;又摸他的腿,肿得比腰还粗。阿大疼得直抽抽,嘴皮子直哆嗦:\"二弟...手...手...\"阿二赶紧攥住他的手,把自己的手贴在他手背上——怪了,阿大的抽抽慢慢轻了,眉头也舒展开些。

王阿公摇着蒲扇进来,看了直咂嘴:\"双生锁魂到底灵,你俩这魂儿早连在一处了。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啊。\"阿二红着眼问:\"阿公,咋办?\"王阿公指了指墙角的樟木箱子:\"你娘走前留了个红布包,是给双生娃的。你打开瞅瞅。\"

阿二抖着手解开红布,里头是个巴掌大的铜镜,镜面蒙着层灰,背面刻着缠枝莲纹。王阿公:\"这是你娘的陪嫁,是能照见前世今生。当年你娘生你们时,这镜子突然自己亮了,照出两个娃娃的影子。\"

阿二捧着镜子凑到油灯前,镜面\"吱呀\"一声,浮起层白雾。等雾散了,里头竟映出阿大的模样——可阿大闭着眼,脸色白得像纸。阿二伸手碰镜子,镜里的阿大也抬手碰了碰镜面。阿二突然反应过来:\"哥,你能听见我话不?\"镜里的阿大动了动嘴,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嗯\"。

\"阿大,疼不疼?\"阿二凑得更近。镜里的阿大拼命摇头,眼角却渗出泪来。阿二这才发现,自己的眼泪正吧嗒吧嗒掉在镜面上,镜里的阿大也在掉眼泪。

王阿公叹了口气:\"双生锁魂,魂儿分一为二。你哥的魂儿快散了,得找个魂儿替他。可这世上最亲的魂儿,不就是你么?\"

阿二猛地抬头:\"阿公,我替他!\"

王阿公摇头:\"不是替,是合。你俩的魂儿本就缠作一团,你把自个儿的魂儿塞进镜里,他就能接着活。可你成了镜中人,就再摸不着日头,吃不着热饭,只能在镜里看他过活。\"

阿二摸了摸怀里的铜镜,又摸了摸阿大滚烫的额头:\"我能瞧着他,他就够了。\"

半夜,阿二让阿大攥着自己的手,把铜镜贴在胸口。他:\"哥,你记着,明儿早上你得喝刘婶熬的南瓜粥,你最不爱喝苦药;后儿你去豆腐坊,跟刘叔我要请假三日,你替我多扛两袋豆子;大后儿...大后儿我去河沿儿给你抓只蛐蛐,你从前那只绿壳的叫得最欢......\"

阿大的眼皮动了动,喉咙里发出含混的应答。阿二笑着掉眼泪,把镜子扣在脸上——镜面凉丝丝的,像阿娘从前用凉毛巾敷他发烧的额头。

快亮时,阿二的手渐渐凉了。他最后看了眼阿大,见他的脸慢慢有了血色,呼吸也匀了,这才松开手,往镜子里一栽。

打那以后,阿大活了。他的腿慢慢养好了,能挑两桶水不喘气,能爬梯子修屋顶。可怪事也来了:他每早上起床,总觉着脸上湿漉漉的,像是有人刚帮他擦过泪;吃饭时总觉得箔,可刘婶:\"你从前最不爱吃咸的呀\";夜里睡觉,总听见耳边有人嘀咕:\"哥,蛐蛐在墙根儿呢,我去抓。\"

镇上的人也觉着不对。刘婶,有回她端着药碗进屋,看见阿大正跟空气话:\"二弟,这药真苦,我捏着鼻子喝了。\"王阿公,他看见阿大蹲在河边,跟水面上的影子玩弹珠——可影子是个模子刻的,跟他一模一样。

后来,阿大攒了钱,买了面新镜子。他把旧铜镜擦得锃亮,供在堂屋的条案上。每夜里,他都点上油灯,跟镜子话:\"二弟,今儿刘婶送了把新蒲扇,我给你扇扇;明儿我要去山上摘野桃,你帮我挑最甜的;后儿...后儿我给你带碗酒酿圆子,你从前最馋这个......\"

镜子里的人从不话,可阿大知道,他在听。

再后来,枫桥镇的人都,阿大有个看不见的兄弟,住在镜子里。有人问他苦不苦,他笑着:\"不苦,我兄弟替我受了疼,我替我兄弟看了这世道的热闹。\"

如今,那面旧铜镜还在阿大家供着。镜面有些发乌了,可凑近了看,还能隐约瞧见两个重叠的影子——一个在笑,一个在擦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