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啦…嘶…星衍?!你那边…滋…什么情况?!
能量读数刚才…滋啦…飙升到临界点然后…彻底消失了!你怎么样?!”
蚀渊焦急的声音从头盔内置的通讯模块中断断续续地传出,夹杂着强烈的电流干扰杂音。
之前的法则级神战余波彻底摧毁了星衍右臂上集成了精密通讯单元的能量护甲。
此刻只剩下这个勉强运作的头盔,成了他们之间脆弱的联系纽带。
星衍靠在一块冰冷的巨岩阴影下,残破的右臂无力地垂在身侧。
那介于存在与虚无之间的闪烁状态似乎稍微稳定了一些,但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不详气息。
他微微偏头,让头盔的拾音器更靠近嘴唇,声音透过通讯器传出,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近乎冷酷的平静:
“嗯,计划继续。”
“继续?!滋啦…你疯了?!”
蚀渊的声音陡然拔高,穿透电流杂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愤怒和更深切的恐慌。
“你的右臂!那是什么状态?!我这里的远程扫描完全无法解析!
能量特征混乱得像个…像个被强行缝合的宇宙伤口!
都这样了你还惦记着你那该死的计划?!立刻给我坐标!
我马上开传送门过来!”
她的话语如同连珠炮,恨不得立刻撕开空间出现在他身边。
星衍甚至能想象出她此刻在主控室的样子。
肯定已经暴躁地掀翻了虚拟键盘,幽蓝的数据流在她周身狂乱地舞动。
那双平日里闪烁着智慧与狡黠的电子眼中,此刻只剩下纯粹的恐惧和心疼。
他太了解她了。
对于蚀渊而言,数据是她的珍宝,逻辑是她的信条,而星衍的安危…
早已超越了这一切,成为了她运算核心中优先级最高的、不可撼动的绝对指令。
“嗯,我知道你担心我。”
星衍的声音放软了一些,试图在冰冷的通讯频道中注入一丝安抚的暖意。
尽管这暖意在他自身沉重的疲惫下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但放心吧,蚀渊。只要计划完成,顺利抵达那个‘终点’……”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对未来的渺茫期许,
“……我们会有足够的时间。
到时候,你想怎么研究、怎么治疗都行,多久都校”
他试图用这种承诺来缓和蚀渊几乎要爆炸的紧张情绪。
但这番话非但没有起到安抚作用,反而像点燃了炸药桶!
“时间?!治疗?!星衍!你混蛋!”
蚀渊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这在以逻辑和冷静着称的蚀渊身上极其罕见。
充满了被欺骗和无力感的绝望。
“你根本不懂!不懂我有多害怕!
你拥有的是邪神之躯!
是连烛烟那丫头的本源龙息都只能在上面留下浅浅焦痕的不朽之躯!
可现在呢?!那是什么?!
那伤…那伤给我的感觉…像是法则层面被挖掉了一块!
是不可逆的!是连我的技术都可能…可能无能为力的!”
她的声音哽咽了,通讯器里传来压抑不住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蚀渊主控室。
虚拟屏幕上是星衍头盔传来的、极其不稳定的模糊影像。
只能看到他倚靠在阴影里,以及那条诡异闪烁的右臂轮廓。
蚀渊再也支撑不住,双手猛地捂住覆盖着液态金属面甲的脸颊。
虽然面甲能模拟表情,但此刻她需要真实的触感来确认自己的存在。
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
晶莹的泪水如同断线的珍珠,从她指缝中汹涌而出,滑过光滑的面甲。
滴滴答答地落在下方堆叠着无数珍贵实验数据和演算稿的光学桌面上。
嗤… 泪水接触到活性光学材料,发出细微的灼烧声。
珍贵的、记录了蚀渊无数心血的数据页面瞬间被晕染开模糊的水渍,字迹变得扭曲。
蚀渊却看都没看一眼。
此刻,什么数据,什么研究,什么蚀渊科技的骄傲……在她眼中都失去了意义。
她的世界,只剩下屏幕中那个残破的身影,和他那可能走向毁灭的疯狂计划。
“明明…明明可以逃避这一切的!”
蚀渊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破碎而凄楚。
“我们…我们可以离开!去时间夹缝!
去虚数空间!去任何地方!凭我们的力量,总能找到一片净土!
为什么…为什么你非要去趟这浑水?!
为什么非要去拥抱那个该死的‘命运’?!
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
我害怕…害怕下一次通讯中断…就真的…真的再也接不上了…”
她的哭声再也无法抑制,在通讯频道中回荡。
主控室内,烛烟静静地站在蚀渊身后不远处。
她刚进来,本想询问一些关于混沌之塔数据异常的问题,却猝不及防地撞见了这一幕。
她那双熔金色的竖瞳中,清晰地映照着蚀渊因哭泣而颤抖的背影。
以及那被泪水无情浸湿、正在缓慢损毁的珍贵文件。
烛烟的心中泛起巨大的波澜。
她想起了星韵曾向她讲述的、在新月城以及旅途中的点点滴滴。
她知道蚀渊和星衍之间有着深厚的羁绊,知道蚀渊虽然嘴上不饶人却总在为星衍殚精竭虑。
但眼前蚀渊这完全不顾形象、甚至不惜毁掉视若珍宝的数据也要宣泄的绝望与担忧……
这种程度的感情,早已超越了合作伙伴,甚至超越了挚友。
这简直是…
烛烟心中默默思忖,带着一丝龙族对情感的敏锐洞察。
像一对在末日边缘挣扎的恋人。
蚀渊是那个明明害怕失去却强装坚强、实则内心早已千疮百孔的傲娇伴侣;
而星衍…则是那个背负着沉重宿命、宁愿独自承担也要将爱人推向安全地带的傻瓜。
蚀渊愿意为星衍付出一切,哪怕违背自己的本性;
而星衍,显然也愿意将自己仅存的温柔和承诺都给予蚀渊。
可是……为什么?
烛烟的眉头深深皱起,巨大的困惑笼罩着她。
既然他们彼此珍视至此,星衍为什么还要如此固执地推进那个看起来就充满不祥的计划?
他明明拥有了蚀渊这样愿意与他共赴深渊的伴侣,还有星韵那样依赖他的妹妹…
他为什么还要选择拥抱危险,甚至可能是……死亡?
就在这时,烛烟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蚀渊泪水浸湿的桌面。
一份被泪水打湿、边缘卷起的文件吸引了她的注意。
文件的标题在模糊的水渍中依然可辨:
《阿撒托斯·涅墨西斯邪神躯体稳定性监测报告 - 最终分析(影棘城事件后)》。
出于某种预感,烛烟轻轻拿起那份湿漉漉、变得异常脆弱的报告。
她快速浏览着那些被泪水晕开但依然能辨认的关键数据和结论性文字:
> 核心发现:
> 邪神本源(阿撒托斯·涅墨西斯残留意志)与宿主意识(星衍)的融合存在不可逆的深层排斥反应。
> 影棘城能量过载事件非偶然,是宿主意识压制力减弱、邪神本能开始周期性反噬的直接体现。
> 反噬强度与频率呈指数级上升趋势,现有压制手段(混沌魔力约束、精神锚定)效能正持续衰减。
> 预测模型:在现有轨迹下,宿主意识将在 [数据模糊] 个标准时间单位内彻底丧失对邪神躯体的主导权。
届时,失控的邪神本能将完全释放,其破坏力足以引发 [数据模糊] 级别的现实崩解事件。
> 结论:该躯体为“不可控高危载体”。建议启动最高优先级预案
[数据模糊:代号“新生摇篮”] 或 … 执行最终净化协议。
啪嗒。
报告从烛烟微微颤抖的手中滑落,掉回湿漉漉的桌面。
她终于明白了。
那所谓的“计划”,那个星衍不惜重伤也要推进、让蚀渊恐惧到崩溃的“计划”……
根本不是他主动选择去拥抱什么命运或危险。
那是他为自己——这具终将失控的、注定会毁灭一切的邪神之躯——选择的最后一条路。
一条通往自我毁灭,却能为他在乎的人,为这个世界,换取一个可能拥影幸福”未来的道路。
他拥抱的不是死亡。
他拥抱的是,在彻底的疯狂与毁灭降临之前,用自己最后清醒的意志和残存的力量,为所爱之人……
亲手搭建一座通往新生的桥梁。
烛烟抬起头,再次看向通讯屏幕上那个模糊而残破的身影,熔金色的竖瞳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撼与深沉的悲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