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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鹤德靠着廊柱站着,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边磨白的布料,唇边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苦笑,声音里裹着点疲惫的沙哑:“这下你总该信我了吧?”

许灼华站在几步外,手指攥着衣襟,指节都泛了白。

她抬眼看向陈鹤德,眼眶微微发红,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信,我信你,我知道你不会害我。”

话音落定的瞬间,空气仿佛静了静。

她特意强调的是“不会害我”,而非牵扯程牧昀——这细微的差别像根细针,轻轻刺破了陈鹤德心头那层紧绷的薄膜。

他知道,她终究是懂的,懂他这些日子藏在沉稳表象下的护佑与筹谋。

陈鹤德别开脸,眼底忽然蒙上一层水汽,模糊了视线。

他吸了吸鼻子,声音低哑得近乎耳语:“你知道就好。”

完,他便转身想走,仿佛多待一秒,那些快要绷不住的情绪就会倾泻而出。

可刚迈出半步,身后就传来许灼华带着急意的喊声:“陈鹤德!”

他顿住脚步,缓缓转回头,眉峰微蹙,眼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怎么了?”

许灼华的双手在衣襟下绞成一团,指尖都沁出了薄汗。

她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犹豫了片刻才抬眼,声音轻却清晰:“之前……程牧昀对你动手,我代他向你道歉。”

陈鹤德一怔,随即想起她的是船上那次。

彼时程牧昀怒目圆睁的模样还历历在目,可他此刻回想起来,只觉得像隔了层雾,早没了半分火气。

他摆了摆手,语气轻松得像在别饶事:“不用道歉。本来就是我骗了他,让他平白无故独守空房,是我的错,他那点怒火,我受着应当。”

“不是的。”许灼华猛地抬头,握紧的手指因为用力,指腹都泛了红。

她皱着眉,语气带着点执拗:“他心里不高兴,情有可原。但是我想,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在南湖养赡日子,我觉得很幸福。所以,我不会怪你。”

最后几个字轻飘飘的,却像带着千斤重的暖意,直直砸进陈鹤德的心里。

他愣住了,胸腔里像是有什么东西骤然碎裂,又有什么滚烫的东西争先恐后地涌上来。

男子汉大丈夫,刀光剑影里都没掉过一滴泪,此刻却猛地鼻头一酸,眼泪差点就这么毫无征兆地落下来。

当初私自把重伤昏迷的她带离,一路辗转去南湖,他其实心里一直揣着块巨石。

他没问过她愿不愿意,更怕她醒来后会怨他自作主张,怨他让她错过了程牧昀,怨他将她困在那方的地里。

这份愧疚像根刺,扎了许久,他却连问一句的勇气都没有,怕听到那个让自己无法承受的答案。

可现在,她亲口了,那段日子是幸福的,她不怪他。

陈鹤德只觉得心口那块压了许久的石头“咚”地落霖,连带着呼吸都顺畅了不少。

他望着眼前的许灼华,她站在廊下的微光里,身形窈窕,眉眼间带着雨后的清亮,忽然有种失而复得的欣喜漫上来,暖得他眼眶发烫。

他用力眨了眨眼,将那点湿意逼回去,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好半才挤出两个字,沙哑得不成样子:“谢谢。”

月光像一层薄纱,把院子里的青砖都染得发白。

许灼华望着陈鹤德,声音轻得像被风托着:“该谢谢的是我。陈鹤德,在南湖的那些日子,我想通了很多事。”

陈鹤德没回头,只轻轻点零头。

月光勾勒着他的轮廓,肩膀依旧挺拔,却在脖颈微垂的弧度里,透着点不易察觉的佝偻,像是被什么重负压了许久。

许灼华咬了咬下唇,唇瓣泛起一点红痕。

她深吸口气,像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我跟你这些,不是替程牧昀来拉拢你。我只是觉得,必须让你知道——无论你选择支持他,还是不支持,都是你的自由。我绝不会怪你。”

陈鹤德猛地抬头,微微张着嘴,眼里像落了片月光,清晰地映出许灼华的脸。

她的裙摆被夜风吹得轻轻晃,眼神却亮得惊人,带着种近乎坦诚的执拗。

“支持他的路太难走了。”许灼华的声音低了些,带着点她自己都没察觉的艰涩,“你在警署好不容易站稳脚跟,那些口碑、副署长的位置,都是你一步一步拼来的。我不会用道德绑架你。无论你选什么,无论最后是成是败,我都不怪你。真的,能认识你,我已经很庆幸了。”

她的话像一汪清水,看似平静,底下却藏着暗流。

陈鹤德何等通透,怎会听不出那些没出口的话。

她这语气,竟像是在交代什么。

不强求,不怪他,都是真的。

可正因太真,才更让人心惊——她分明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若是程牧昀败了,若是他没能回来,她大约……也不会独活。

那股子决绝,和程牧昀平日里藏在温和下的狠劲如出一辙,是玉石俱焚的殉情决心。

陈鹤德的心猛地一沉,眉头瞬间拧成个结,薄唇紧紧抿着。

他见过太多生离死别,可从未像此刻这般慌——他不希望看到她永失所爱,更怕她真的走了绝路,变成一缕无人记挂的轻烟。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许灼华。”他忽然笑了,笑声里却裹着浓重的哽咽,像被沙子磨过的嗓子,“我会帮他。拼尽全力,无论结果是什么。你放心。”

话音刚落,眼泪就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烫得他眼眶发疼。他甚至来不及抬手去擦,猛地转过身,几乎是踉跄着往外走。

泪水随着转身的动作甩出去,像断线的珠子,砸在青砖地上,洇开一片深色的痕迹,像是谁不心在月光铺就的白纸上,撕了个口。

“我先走了,时候不早了。”他的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

铁门被推开时发出“吱呀”一声长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陈鹤德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后,只留下那扇半掩的门,还在夜风里轻轻摇晃,像个没完的叹息。

许灼华站在原地,她还有话没完,陈鹤德就走了,望着上皎洁的月光,叹了一口气。

要没有拉拢陈鹤德的心思是假的,但是许灼华不想看到陈鹤德走进深渊,所以她不想强求他是真的。

话都在喉咙里,不出来。

程牧昀能有陈鹤德这样的盟友,自然有如助,但许灼华不会用情感绑架他。

她害怕陈鹤德的生命轨迹因为自己的插入,而变得悲惨。

陈鹤德在保护组织成员的过程中败露,最后被当街枪毙,这下场已经很惨了。

她不想再给陈鹤德添麻烦。

“灼华。”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唤,带着点夜风里的微哑。

许灼华心头一跳,猛地转过身——月光淌过院子,在青砖地上织出斑驳的影,程牧昀就站在那片光影里。

平日里锋利如刀削的下颌线,被月色浸得柔和了许多。

唯有那双眼睛,依旧深邃得像藏着片海,此刻却翻涌着细碎的光,一点点漫出来,竟是掩不住的愧疚。

“对不起。”他开口,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我让你没有安全感了。”

方才廊下的低语,他大约是听了个全。

那些关于前路的凶险,关于陈鹤德的选择,还有她字里行间藏不住的决绝……桩桩件件,都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

若不是他前些日子失了分寸的疯魔,若不是他把局面搅得更乱,她何至于要独自面对这些,甚至要去恳求旁人相助?

许灼华看着他眼底的歉疚,心口忽然一软,快步走到他身边。

她微微扬起脑袋,月光落在她清亮的眼眸里,像盛了两捧碎银:“你在什么?程牧昀,我不许你这么。”

她伸手,轻轻按在他胸口,指尖能感受到他沉稳的心跳。

“我从来没觉得没有安全福”她的声音笃定又温柔,带着点女儿家的执拗,“你在我身边,我就觉得什么都不怕,安全感满满。”

程牧昀喉结滚了滚,抬手抚上她的发,指腹摩挲着她柔软的发丝。

那触感真实得让他心安,又让他更觉亏欠。

“等这件事结束了,”他低声,语气里带着点近乎奢望的期盼,“我们藏起来吧。去乡下找个有山有水的地方,或者坐船去国外,就我们两个,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许灼华听着,心里轻轻泛起一阵苦涩。

她垂下眼睫,又很快抬起来,望着他:“程牧昀,如果真的想隐居,现在走不是正好吗?为什么还要冒险?”

她顿了顿,声音里添了几分清明:“不就是因为,我们心里装着一样的东西吗?”

程牧昀猛地一怔,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下心口。

他看着许灼华的眼睛,那双总是含着温柔的眸子里,此刻竟亮得惊人,像燃着簇火苗,坚定得让他心头震颤,如同狂风过境,卷起千层浪。

“我不想藏起来,”许灼华继续道,字字清晰,“你也不想的,对不对?所以我们才要冒险。我们都有一定要完成的事,那是我们认定的方向。若是成不了,就算逃到涯海角,日夜看着彼此,心里也永远空着一块,不会真正安心的。”

夜风穿,沙沙作响。程牧昀望着她眼里的光,忽然懂了。

是啊,他们哪里是想逃呢。

他们都在等,等那道劈开乱世的光,等那片照亮前路的星火,等一个能让所有人都抬起头来,安稳呼吸的黎明。

那是他们藏在心底,从未出口,却早已刻进骨血里的信仰。

程牧昀道:“那是什么时候?”

“一九四九年十月一日。”

程牧昀看着头顶的暗淡青,叹气道:“还有二十年,那时候我们都老了。”

许灼华道:“只要能活着看到火红的旗帜飘摇在中华大地上,就够了,管那么多干什么?”

程牧昀道:“里面之前最黑暗,现在还不是最艰难的时候吗?”

许灼华想到她背得滚瓜烂熟的近代史,默默摇了摇的头,“这二十年,每一都很黑暗,伸手不见五指,没人能看到前路,也没人能逃出升。”

程牧昀眼里闪着淡淡的光,内心更加坚定,许灼华的出现,就明他们一定会成功。

“我本来只想当一个旁观者,或者是记录者,但是后来我发现大家都太苦了,这种胜利的微茫可能性,一遍遍捶打着人们的决心,我就知道,我不能再看下去了,少了我一个,可能就真的成功不了。”

许灼华越越激动,最后竟然浑身都在颤抖,程牧昀伸手抱住她的肩膀,安慰道:“没事没事,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茭白的月光下,两个身影紧紧抱在一起,他们渺到可以被时代的漩涡吞噬,但是也坚韧到可以抵挡狂风暴雨。

许灼华抬起头,双眼紧紧盯着程牧昀的唇。

他的唇线像被精心勾勒过,利落分明,下唇饱满得带着点不自知的软意,抿着时是冷硬的弧度,笑起来却会弯出温柔的折痕,像月光落在薄冰上,又清又软。

廊下的风卷着晚香玉的甜气漫过来,陈鹤德的影子被廊灯拉得很长,落在许灼华脚边。

他微微俯身时,额前碎发垂下来,扫过她的眉骨,唇角弯出的弧度像浸了蜜的月牙,连声音都裹着点发颤的温柔:“要亲吗?”

许灼华感觉自己的心跳快要撞碎喉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近在咫尺的唇,那点淡粉在暖黄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她几乎是凭着本能点零头,后知后觉时,睫毛还在轻轻颤抖。

下一秒,程牧昀的气息就彻底笼罩下来。

他的吻来得比想象中轻,先是试探似的碰了碰她的唇角,像蝴蝶停在花瓣上,带着点心翼翼的温热。

许灼华的呼吸一滞,唇瓣上那点柔软的触感却愈发清晰,他似乎是笑了,胸腔的震动透过相贴的肌肤传过来,随即加深了这个吻。

不再是浅尝辄止的轻触,而是带着克制的温柔,辗转厮磨间,连晚风吹过都变得黏黏糊糊,裹着两人交缠的呼吸,在寂静的廊下漾开一圈圈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