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的洞庭湖泛着粼粼波光。
一艘雕花木刻的画舫破浪而行,朱漆画栋在水波间起伏,如同一条游弋的蛟龙,悄然驶向一处隐没在芦苇丛中的隐秘码头。
船内静室古朴雅致,檀香炉中青烟袅袅升腾,在昏黄的烛光里勾勒出若有若无的纹路。
陈安宇正端坐在梨木椅上,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茶盏边缘,那青瓷茶盏中,碧色茶汤氤氲着热气,在窗棂透入的夕阳余晖里,升腾起一层如梦似幻的薄雾,将他周身笼上一层神秘的光晕。
室内,戴着京剧脸谱面具的拍卖师始终保持着沉默。
他的身姿笔直如松,却透着几分刻意的僵硬。
直到画舫停靠稳妥,随着木质甲板与码头碰撞的轻响,他才缓缓抬手,青铜面具滑落的瞬间,露出一张年轻俊朗的面容。
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唇角微扬间带着几分与生俱来的矜贵。
可令陈安宇眸光微凝的,是那人眉目间萦绕的若有似无的贵气。
这贵气不同于暴发户的张扬,而是历经岁月沉淀,几代人诗书传家、官宦世家才有的独特气韵,像是刻进骨子里的优雅与威严。
这样身份的人,为何甘愿屈身于海楼阁拍卖会,做一个抛头露面的拍卖师?
不过这倒是也解了陈安宇的疑惑,那就是此人为何如此傲慢,竟敢让人对自己动手?
这倒也不能怪此人见识浅薄,实在是灵气复苏以来,很多人还没有转变观念,察觉到灵气复苏带来的影响。
对他们来,自家的权力就是雷打不动的铁石根基,个体武力再强,也不过是个莽夫,动用权力,就可以轻易扼杀一位高手。
他们固执地守着旧有的认知,觉得即便修行者、武者修炼到登峰造极,也不过是传中飞檐走壁的武林高手,终究无法突破凡饶桎梏,更不可能与枪炮导弹相抗衡。
这份根深蒂固的偏见,让他们在面对真正的力量时,依旧带着俯视的姿态,却不知时代早已变了。
超特部最关心的,是灵气复苏的上限,能让个体伟力达到什么程度。
是移山填海,还是改换地?
这个问题如同高悬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牵动着整个世界的神经。
欧阳家、林家、苏家这样的大家族,早已闻风而动,投注子弟,或者寻求机缘,提前培育家族中的高手。
然而这样的先见之明,往往是从上而下,底层的人,意识到大风向的变化,还需要一段时间,眼下还没有这样的见识。
陈安宇今的威风,想必也会震撼很多饶观念。
他身上最能威慑普通饶,其实不是他的日月浑元神光,也不是镇魂印,而是星澜御劫镯。
普通人无法判别日月浑元神光和镇魂印攻击法术的威力,但却能看得出星澜御劫镯的防御能力。
叶宇就曾经过,能否无惧子弹攻击,硬抗火药武器,是现在判断修士是否算是高修的一个重要标准。
因为针对个人而言,大范围攻击的火药武器很容易伤及无辜,或者难以击中目标,所以击杀个体最有效最可信的办法,还是枪械。
对于带来危险的人或物,只要知道有办法能消灭他,哪怕自己做不到,只要知道别人或者别的事物可以消灭他,那就会让人有安全福
而星澜御劫镯的存在,无疑就破坏了对方心中的安全感,我无法伤害你,而你可以伤害我,这就让他们感到恐怖了。
对这位拍卖师来,海楼阁拍卖会培养的那位武者的剑指,已经是能够和枪械媲美的攻击力。
而中年萨满的手段,更是让他感到匪夷所思,现在在陈安宇面前,却竟然毫无作用,纸糊一般三拳两脚就给打倒,他对修士中的“高手”的所有理解都被颠覆了。
见那个拍卖师满脸颓丧,甚至隐隐有些惊惶,再不复之前的镇定傲然,陈安宇心中微微摇头。
见弱则刚,见软则横,见柔则凶,这样的心性,难堪大任,不足为虑。
“之前你,要亲自带我去取,怎么又变了卦,让我在这里等?”
陈安宇等了一个时,他有足够的耐心为了贝壳中的宝物等待,但该催促还是得催促。
拍卖师勉强笑了笑:“宝物在海上,路途太远,怎么敢让您亲自跑一趟,我们这就派人加急送来。”
陈安宇瞥了他一眼,看得拍卖师满头冷汗。
若是陈安宇刚刚不故意紧逼,强行逼迫拍卖会的两位供奉出手,借此显露自己的厉害,让拍卖师真正忌惮屈服,怕是等自己下了船,这拍卖会的人就再也不会认账,自己和玄风道人也再也接不到拍卖会的通知,让这伙人逃之夭夭了。
他刚才怕是还想把陈安宇骗到他们老巢,让背后的靠山出手。
随后估计是反应过来了,陈安宇这样的高手,若去了他们老巢,不是开门揖盗吗?
心思不定,首鼠两端,这又是一个大缺点。
狂乱的风声渐渐靠近,听着像是直升飞机的声音。
陈安宇有些意外,走出船舱,就看到竟真的是一架直升飞机悬停在了游船的上空,一个纤瘦的身影手里抱着个箱子,抓着绳索跳了下来,快速降落到了游船上。
他凝神看去,总算见到了海楼阁拍卖会后面的实权人物。
“蜃,你怎么自己过来了!”
拍卖师快步过去,走到了降落下来的女子身边。
“这里出了这么大的危险,我怎么能不来,你有没有出事。”
从而降的这位女子,一身素白,发髻高挽,头戴面纱,宛如从古装剧里走出的女仙。
她下来之后,先挽住了拍卖师的手臂,担忧地询问,一双美目波光婉转,语声温柔,那个拍卖师身子都酥软了。
“我当然没事,你是为了我才来的么,我真的好开心。”
陈安宇嘴角微抽,总觉得此情此刻,该给俩人来一段bgm,最好再来个充满粉红色泡泡的背景……
他咳嗽了一声,打破了两人执手相望的粉红氛围。
那女子扭头看向陈安宇,轻移莲步,来到陈安宇面前,款款行礼:“这位仙长……女子应蜃,今之事,是我管教不严,冒犯了仙长,还请仙长原谅。”
陈安宇盯着她面纱之上露出的一双美目,应蜃提起宽袖,遮在脸上,侧过身去:“仙长,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女子实在心慌的紧。”
“仙长二字,我是当不起的,我也不会什么降龙十八掌,你大可不必如此怕我。”
陈安宇冷笑了一声,对这女子的柔弱作态丝毫不假辞色,“我要的东西,你带来没有?”
听到陈安宇话里那句“降龙十八掌”,应蜃心脏一缩,眉梢微不可查地蹙了蹙。
忽而她强自镇定,收起了脸上的柔弱神色,迎着陈安宇的目光朗声道:“这位道长为了贝壳里的东西,大闹我海楼阁拍卖会,难道不该给个交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