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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七书院 > 历史 > 从军赋 > 第657章 满朝哑口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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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亲王常服衬托的景翊身姿挺拔,向皇帝躬身行礼后转向闻仲儒,声音沉稳而清晰:

“闻老大人忠君爱国之心,本王与满朝文武皆深为感佩。老大人所言陇西之患、奴庭之民苦,也亦非虚言。”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凝重:

“然,正因事关国运,才更需慎之又慎。本王有几点疑虑,请老大人解惑。”

“殿下请讲。”

闻仲儒的心也提了起来,这位久居东境的大皇子可不是为好惹的角色啊。

“其一,时机之疑。

东境战火方熄,国库空虚,百姓亟待休养。此时远征数百里,粮草、民夫得强征于各道,恐刚经历战乱的百姓不堪重负,滋生内变。岂非外战未起,内患先生?

其二,战略之疑。

即便如老大人所言,粮草可尽力筹措,攻入奴庭之后以战养战,但战场瞬息万变,就算洛大将军自己也不敢保证一定能赢。

战事一旦迁延日久,深入敌境之师即成孤军。奴庭地形复杂,羌骑飘忽不定。若其避而不战,断我粮道,待我师老兵疲,再以精锐击之,我军危矣!届时陇西震动,边关震动,后果谁来担当?

其三,大局之疑。

西羌新败确是真,但其主力未灭,王庭犹在,草原各部拥兵近百万,远没到伤筋动骨的地步。奴庭一向被西羌视为粮草腹地,重中之重,我朝出兵三州,西羌岂会坐视?

此举无异于逼迫西羌举国来战!

届时奴庭战事未平,陇西又再燃烽火,两国全面大战重启!恐将把我朝拖入另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泥潭!

大家别忘了,葬涧一战,郢国大败,在东境虎视眈眈,定然暗怀复仇之心,倘若东西两线全面开战,以我大乾一国之力,挡得住吗?

得再难听点,奴庭之战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战事不利,我大乾便有灭顶之灾!

闻大人,敢问他日局面危急,谁来担这个责任?”

不等闻仲儒回话,景翊便面向皇帝,沉声道:

“父皇,儿臣以为,当下应以稳固陇西现有防线、恢复国力为第一要务。待国库充盈,兵精粮足,再图北上,方为万全之策。

请父皇明鉴,请老大人三思。”

闻仲儒目光一沉,景翊之言听起来极为有道理,可实际上却是危言耸听,将事事都考虑到了最坏。

关键是他还不能反驳,难道直接一句放你娘的屁?

“大皇子言之有理,臣等附议!”

“臣附议!”

太极殿中响起了一连串附和的声音,刚刚被闻仲儒堵住嘴巴的朝臣们似乎又支棱了起来,一个个用得意的目光瞟向闻仲儒。

驻足不动的程砚之轻叹了一口气,孤身而立的闻仲儒似乎成了所有饶敌人,偌大一个朝堂,愣是无一人替他话。

或许有人想,但是不敢。

闻仲儒的眼眸一点点暗了下去,心中烦恼,连大皇子都出面了,此事想办成可就太难了。

就在殿内气氛因大皇子之言再度凝滞之际,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

“皇兄所言,确是老成谋国之道。然,臣弟以为,或有失之过虑之处。”

闻仲儒猛然抬头,目瞪口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六皇子景淮稳步出列,惊讶无比,就连景霸的眼眶都瞪大了,他万万没想到景淮真的敢在这种时候站出来替陇西话。

“父皇,诸位大人!”

景淮面容虽显年轻,但举止从容,向皇帝行礼后目光坦然地看向闻仲儒,言语间带着一种与他年纪不甚相符的沉稳与锐气:

“闻老大人所言此刻乃赐良机,儿臣深以为然。兵者,诡道也,岂能事事待两全?所谓万全,往往便是错失良机!”

他转而面向大皇子,语气恭敬却立场鲜明:

“皇兄忧心国力,未雨绸缪,居安思危,乃是为国为民,臣弟绝无反驳之意。

然,皇兄岂不闻置之死地而后生?陇西军新胜,士气正旺,玄国公更是能挽狂澜于既倒的帅才。此时以精兵锐进,正可打西羌一个措手不及。

我们现在可以等、但若待其恢复元气,恐将来付出代价十倍于今日!

父皇,儿臣以为,玄国公久镇边陲,深谙羌患,其建言必是深思熟虑。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若能以一场速胜换来边陲长治久安,纵有风险,亦值得一搏!”

景淮的声音逐渐高昂,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感染力:

“至于皇兄所言逼迫西羌全面开战?儿臣却以为,正应如此!

西羌屡屡背盟,视我大乾如无物,皆因我朝过往一味忍让,以求苟安!唯有雷霆一击,光复三州,方能真正震慑西羌,打出我大乾边境十年、甚至数十年的太平!

此战就是要告诉下人,我大乾从不惧怕西羌宵!

此非启衅,而是立威!”

满殿鸦雀无声。

今他们似乎见到一个不一样的六皇子,一个极端强硬的六皇子!

六皇子这一番话,掷地有声,不仅直接回应了大皇子的质疑,更是将出兵的意义拔高到了国家立威的层面,顿时让不少朝臣的眼中泛起光彩。

两位皇子四目相对,局势变得愈发微妙。

闻仲儒苍老的身躯猛地一震,仿佛被六皇子的话语注入了新的力量,眼眶泛红。

他深吸一口气,以决绝之姿深深伏跪于金砖之上,额头触地,发出沉闷一响。再抬头时嗓音颤抖,却字字如钟磬,回荡在寂静的大殿:

“陛下!陇西军民绝非好战之徒,实不忍见中原遗民于水火,不忍睹羌虏铁蹄屡践我同胞!

古语有云,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今西羌无道,杀我百姓,占我田地,奴我同胞,此乃不共戴之仇!陛下承命、继大统,乃万民之主,岂忍中原苗裔,永沦胡尘?”

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泣血般的恳切:

“陛下乃不世出之圣主,登基以来,励精图治,四海承平,东境一战更是扬我国威,使外敌慑服!

慈雄武之资,正当开疆拓土,立万世不朽之功业!

奴庭三州,非为边鄙之地,实乃祖宗遗泽,王化所及!光复三州非为帝王私欲,实乃替行道,吊民伐罪!

此乃顺应人之举,陛下若成此功,必令四海归心,七国宾服,功盖千秋!”

闻仲儒用尽全身力气,再次叩首,嘶声道:

“老臣泣血叩请陛下!

念及奴庭百姓八十年之望,念及边关将士报国之心,念及江山社稷万世之安。

降威,发王师,北定奴庭,以彰罚!

老臣愿以此残躯,报效家国,陇西十五万边军愿为大军前驱,虽马革裹尸,九死无悔!”

九死无悔!

字字泣血,句句铿锵。

满殿文武,无不为之动容。

这一刻,所有人都不再提出质疑之声,全都恭恭敬敬地弯下腰肢,等待皇帝的决断。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景弘目光微凝,沉默了许久才露出一抹笑容:

“老大人所言甚是有理!但既然事关万世之业,得容朕好好思虑一番。”

“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