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寅带着那个修为尽废的年轻人陆由离开东洲,来到了玄洲境内。
一路上,都是用双脚丈量山河大地,没有乘坐渡船,要不是看着孟寅头上的一头长发,陆由险些就要以为自己新认的先生是那灵洲的和尚僧人里所谓的苦行僧了。
不过一路走了好些地方,孟寅没能找到陆由恢复修为的法子,其实法子也不是没有,只是陆由的灵府碎得凄惨,加上经脉受损严重,按着东洲那边的修行之法去修复,只能下了苦功夫也会收效甚微,不定一辈子也就是个灵台或是玉府境了。
这肯定不是陆由想要的,也不是孟寅想要的。
收下这家伙之后,孟寅已经在心中酝酿一个伟大的计划了。
倒是陆由,可能这一路走来,没事就跟自己这个年纪大不了多少的先生闲聊,让他心湖安宁,对于修行这种事情,没有那么急迫。
这一日两人脱离官道,拐入山林中,意外寻到一条山路,风景清幽,走在其间,还有阵阵花香传来。
于是这对不大的先生弟子,心情都大好。
等来到山腰处,有一片青草长满的山坡,孟寅赶紧跑过去,仰头躺下,闻着青草香气,长舒一口气,很是闲适舒服。
陆由看得一怔,犹豫片刻之后,也去试着找块青草地一趟,想要感受一下这位孟先生的乐趣,只是刚躺下去,就哎呦一声,原来草丛里早盘踞有一条毒蛇,一下子就给他大腿咬出两个大洞,陆由提着毒蛇,就要丢出去。
孟寅赶紧摆手,“这怎么能丢呢?糊涂了不是?”
陆由一脸疑惑地看向孟寅,只当先生要些人生道理,什么勿要残害生灵之类的,结果很快就看到孟寅拿过毒蛇,熟门熟路地开始剥蛇皮,看样子,今这条毒蛇,就要沦为这位孟先生腹中美食了。
“生火生火。”
孟寅刚处理完那条毒蛇,吩咐陆由生火之时,才骤然看到,陆由已经躺在草地里,口吐白沫了。
孟寅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来,这家伙修为尽失,那毒蛇对修士来,咬上一万口也不过是挠痒痒,但对于现在的陆由来,要命。
孟寅赶紧拿出一粒丹药,就要丢到陆由嘴里,但想了想,仅仅用指甲刮下一点粉末丢到陆由嘴里,然后收起这粒只受了些“皮外伤”的丹药。
过日子嘛,总是这样的,精打细算,哪能这么浪费?
不过也就是孟寅的精打细算,直到蛇肉烤熟的时候,陆由才悠悠醒来,大腿还是火辣辣地疼。
还没回过神来,孟寅就塞过去一块蛇肉,笑道:“味道不错的。”
陆由啃了一口蛇肉,称赞道:“很香。”
但很快他又叹了口气,“先生,我这一生,就这样了吗?”
结果刚完这话,就被孟寅一板栗敲在脑袋上,“别在我吃东西的时候,唉声叹气的,这东西本来有十分味道,你这一叹气,只有三分了。”
陆由挨了一下,也不多,就只是默默啃着蛇肉。
孟寅看了他一眼,这才道:“你这点事情,绝对算不上解决不了,我不是在想办法吗?就算是我想不出办法,我还有个朋友,你见过的,那家伙本事很大,现在又去到处游历,走的路多了,知晓的事情也就多了,解决你这件事,不算什么麻烦。”
陆由知道孟寅的是谁,点零头,有了些笑意,“那位周师兄,当初就是初榜第三了,很厉害。”
结果这话一出来,又挨了孟寅一板栗,“怎么话呢?要叫师伯,那家伙年纪比我都大,现在还霸占着内门大师兄的名头呢。”
陆由赶紧改口,了一声周师伯。
孟寅这才满意点点头,“你是没跟他待过,这家伙心思也好,赋也好,都很了不起,反正你就记着,一座东洲,若是有件什么事情,他做不成,那就所有人都做不成了。”
陆由傻乎乎问道:“有些夸大了吧?生孩子也行?”
结果毫无意外地就又挨了孟寅一板栗。
陆由虽然没躲,但是挨完打之后,还是劝道:“先生你这脾气是不是要改改,怎么能打自己的学生?”
孟寅挑眉道:“改啥?这叫以德服人。”
陆由无奈道:“先生这个年纪,哪来的德行啊?”
孟寅拿出自己的本命法器,那把戒尺,打了陆由一下之后,这才笑道:“很好办啊,今开始,这把戒尺就叫德了。”
完这话,孟寅把戒尺悬在腰间,往山上走去,“走!”
陆由揉着脑袋,萌生了一个想法,那就是自己要将这一路上的关于孟寅的点点滴滴都写下来,写成一本书,记录这位“先生”的“累累罪斜等以后有了合适的人,就给他看看,让他评评理,这是不是所谓的“罄竹难书”!
孟寅才不知道他这些九九,只是从山中穿过,经过一个山村的时候,孟寅相中了村头的傻大个。
看年龄,不算大。
但那家伙生得真的很高大,看起来有一丈左右的身高,十分的健壮。
孟寅一眼,就看得出来这是个很好的武夫苗子,重云山并非只是某一脉的修士,武夫也好,剑修也好,不都有吗?
他孟寅虽然修行的是青溪峰的术法,但重云山的那座藏经楼,他可是时常出入,对于书香门第出身的孟寅来,背书,再简单不过了。
所以他打算将这个傻大个收为自己的第二个学生,以后打架,这位可以当沙包。
只是陆由对这家伙,不是很看好,因为,对面这傻笑的样子,真的像是傻子。
孟寅来到那傻大个面前,先笑着跟他话,后者不理会,之后孟寅从怀里掏出一块大饼,傻大个这才接过来,两口就吃了下肚。
然后孟寅问道:“叫啥?”
傻大个开口,嗡声道:“陈渊。”
孟寅挑眉道:“蛟龙在渊的渊?”
傻大个不话了,孟寅只好又递出一块大饼,有些无奈,“原来你不傻啊。”
依旧两口下肚,傻大个才点零头。
孟寅便又问道:“读过书啊。”
这次不等这傻大个反应,孟寅手里就拿着好几块大饼,递出去一块,等对方点头,就道:“考考你?”
陈渊点点头。
孟寅试探问道:“有朋自远方来?”
听着这话,陆由挑了挑眉,这个他知道的,不算简单了。
陈渊挠挠头,“带着饼就进,有肉更好。”
陆由一怔,捂住脑袋,心想真是个傻子。
结果他就看到孟寅竖起大拇指,“很好,跟我混,饼管够,肉也有!”
更让陆由没想到的是,他很快就看到那个傻大个跪在孟寅面前,砰砰磕头,连声喊起老大。
陆由沉默不语,看不明白,只觉得以后挨板栗最多的,应该是自己这个师弟了。
……
……
江岸山林里,数位修士即便是见过了那个年轻人抖露一手飞剑神通,但依旧不相信这个家伙是剑修。
即便是,境界也不会高。
依着他们在西洲这边对于那帮剑修的了解,不境界高低,这帮修士最好的就是人前显圣,毕竟在西洲之外,剑修式微,可西洲还有青白观在,还有那么多剑宗林立,在西洲的其他修士,面对剑修,还是要收起那些看不起的心思,不然惹怒了一洲剑修,别人搬出一两位云雾境大剑仙,还是能做得到的。
就像是之前渡江,要是有本事的剑修,无一例外,绝对会选择御剑渡江,不别的,就光是那份姿态,就不是别家修士能比拟的。
可眼前的年轻人,既然不曾渡江,那么肯定就是修为不到家!
最多算他一个门巅峰!
有了这样的想法,几人互相对视一眼之后,到底还是纷纷拿出本命法器,一股脑的神通术法不管不鼓丢了出来。
握住自己的飞剑,周迟就跟自己了一句怪不得我了,然后就开始出剑,先是一剑斩开那些神通术法,然后第二剑,就已经开始杀人了。
那伙修士先看着有一个同伙倒下,反倒是激起了他们的狠性,但很快便看到有一个万里境的修士倒下之后,修士们纷纷脸色大变,一哄而散,但结果却是等来了那个年轻剑修的一句轻飘飘言语,“要跑,快得过剑修的飞剑吗?当然也可以试试的。”
听着这话,修士们哪里还敢到处跑,赶紧转身跪下,不断磕头。
然后他们就听到了一句让他们都觉得迷糊的言语。
那年轻剑修,“把身上值钱的,不值钱的,都掏出来。”
此刻众人心头都只有一个想法,感情这是遇到同行了?只是这般行事的剑修,真没遇到过啊。
西洲这边的剑修,要么就是干脆利索的一剑递出,杀人拉倒,要么就是听着他们求饶,就大手一挥,放人一马,哪里有还夺人钱财的?
但想归这么想,侥幸生还的修士们还是老老实实地将自己的方寸物拿了出来,举在掌心。
周迟踢了最近的那个修士一脚,“你去把他身上的方寸物翻出来。”
如今都到了这个境界,周迟觉得,自己还是要有一些剑修风采的,撅着屁股去翻死人钱财,算什么风流?
那修士被踢了一脚屁股,也不敢多什么,只是赶紧去把那几个同伙的方寸物翻找出来,毕恭毕敬地递了出来,“都在这儿了。”
周迟收起这些方寸物,叹了口气,“本来是想着放你们一马的,但有些人要钱不要命啊。”
这话一出来,当即有几个人脸色煞白,颤颤巍巍从身上又摸出了几袋子梨花钱,然后开始抽自己耳光,自己千不该万不该这么干,还希望剑仙老爷饶命。
本就是随口一诈的周迟收起那几袋子梨花钱,这才朝着远处走去。
等到彻底没了那剑修的身影之后,一众修士这才深吸一口气,一脸劫后余生的表情。
众人都是大汗淋漓。
“肯定不是西洲这边的剑修,口音像是赤洲那边的,娘的,肯定是跟那帮武夫待久了,所以脾气也变得这么……”
话还没完,那个修士就自己给了自己一耳光,背后叨叨人,完全是下意识了,但这会儿还敢这么,他还真怕这位剑修杀个回马枪,到时候一两剑,他们可就要遭点好罪。
“那家伙看着年轻啊,就算是从赤洲那边来的,肯定也是一流的大剑宗嫡传弟子,娘的,这样的人咋这么低调?”
修士纷纷叹气,不过都不敢再周迟的坏话,只是扛起同伴的尸体,唉声叹气离开。
等到这帮人离开之后,周迟才重新出现,看着那些修士背影,不言不语。
这要是换做当初的自己,一人挨一剑,就让他们就地长眠了,但不知道怎么的,兴许是前些日子在渡船上填满第九座剑气窍穴之后,境界并没有水到渠成的踏足归真境,让他觉得有些不安。
本来按着他的想法,九座剑气窍穴一旦填满,那么踏足归真境,就应该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有了归真境,他就算是真正有底气了。
不过这会儿没有如此,他倒是也没有太过担忧,只是有些烦闷。
离开这座山林,周迟沿着一条河前行,在夜幕降临的时候,进入河边的一座镇,敲开了一间马上要打烊的客栈,要了一间客房。
客栈是由一对夫妇开的,男子瘦弱,脸上黑眼圈很重,脚步轻浮,看起来身体不算好,等周迟看到那妇饶时候,就明白为何了。
那妇人生得好看,尤其是胸前那个壮阔啊。
有了这么个夫人,还能走路,殊为不易。
等被那妇人领着进入客房之后,妇人又很快送来一盘卤牛肉和一壶酒,是客栈白送的,不要钱。
不过周迟道谢之后,妇人还是没有马上离去。
周迟便问道:“还有事吗?”
妇人捂嘴轻笑,“客官要不要找些日子,价钱不贵,镇子里有座万花楼,有几个姑娘,功夫不错,可以叫到咱们这儿来的,不在那楼里,不是也安静么?”
周迟板着脸,摆了摆手。
妇人看着周迟微微一笑,也没有什么失望神色,挣不到那笔辛苦钱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丢了一句,其实憋着不算是什么好事,就扭动着腰肢自顾自离去了。
周迟脸色铁青地关上房门。
之后半夜,周迟心中一动,取出高瓘的那门神游法,这东西不练不练的,但既然都送给自己了,练练无妨的。
但实际上这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法子,只是几刻钟,周迟便已经融会贯通,既然这一学会了,肯定要试试,于是周迟取出高瓘的那具身躯,试探着神魂离体,进入高瓘那具身躯里。
片刻之后,“高瓘”缓缓睁开眼睛,看向床上闭眼盘坐的周迟。
打量了许久,周迟也有些泄气,他娘的,自己这副容貌,是忍着剧痛改过一次的,但改完之后,其实也没有俊俏什么,跟高瓘那家伙,差地别。
“高瓘”坐在窗边,骂着高瓘。
就在这个时候,周迟忽然抬眼看向夜幕里,远处某处阴气有些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