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终于降临在荷鲁斯的殿堂。不再拖延,无人干扰。人群静默。只剩下远处从未有过之地的隆隆轰鸣,以及噬灵蜂在亚空间花庭中渐渐苏醒时,成群结队的懒散轻嗡。
静谧如此深邃。银河相与为一,百千事物、亿万时刻、所有无尽无限的角度和不可估算的平面,折叠作一个分形的点。
荷鲁斯的殿堂,环绕着他的旗舰,围绕着从未有过之地,圈起必然之城,包裹着他的领域,容纳着泰拉,托起太阳星域,环住整个银河,直至亚空间,在其内部,这一切都相互环绕纠缠,像重重嵌套的盒子,以荷鲁斯的殿堂为中点,以此时此刻为核心。
荷鲁斯向远处的远古之四瞥了一眼。其中一位正用慵懒的纤手,从面上拂去昏昏欲睡的噬灵蜂。
他们批准。他们以一种帝皇从未有过的方式承认了荷鲁斯。
荷鲁斯点零头。
他召来血光,将其凝聚成一个旋转的球体,并用他的利爪捧住。他用意念塑形,将其拉伸成一道光线,宛如红线,然后将其缠绕成衔尾蛇环。他系上结和扭曲,形成八个带刺的尖刺。他使塑形的光线闪闪发光。
一顶混沌之冠。虽然不如荷鲁斯的那么完美,但足够尊贵。
荷鲁斯转身将其戴在帝皇的头上。
王座空无一人。上面沾有帝皇的血迹,却空空荡荡。
痛楚划过荷鲁斯的肋骨。他绊倒,皇冠从手中跌落。它在黑色的地板上弹起,发出葬礼钟声般的叮当脆响,最终嘎然而止。
帝皇在荷鲁斯身后,站立着。以紧握环刃的方式,帝皇手握第三个五芒星。它的刀刃刚刚穿透了荷鲁斯,现在它的尖端不仅沾着荷鲁斯的血,还有帝皇的血。不知怎的,帝皇用那只血肉剥离的残破手臂挥舞着它。
帝皇的巨爪中紧握一柄总督的长矛,对祂来那不过是一把短柄弯刀。帝皇不会放弃。稍作歇息,祂又汲取气力,再次攻击。
帝皇以五芒星向荷鲁斯刺来。荷鲁斯侧身闪躲。帝皇的动作缓慢,笨拙。这是为何?帝皇为何不放弃?荷鲁斯已经两次将祂打败。
祂必须明白祂败局已定。帝皇第三次用冷铁的尖刺向荷鲁斯砍来。荷鲁斯用利爪挡住,而那五芒星,它的魔力已经耗尽,霎时碎裂如冰。
帝皇把碎片扔到一边。围着荷鲁斯转圈,摇摇晃晃,步伐不稳。祂将长矛扔到左手郑虽不是合格的兵器,也算有锋利的刀龋
帝皇的视线从未与荷鲁斯的目光分离。那双眼睛如此疲倦。其中光芒黯淡。余火将熄。
帝皇向荷鲁斯猛冲过来。一个佯攻。当荷鲁斯转身时,长矛的刃刮到了他的装甲上。火花四溅。荷鲁斯用重锤挡住,但帝皇的爪子却在另一侧刺入他体内。
虽现今已无雷霆神力,但爪尖还是割出血痕。荷鲁斯挥爪反击。帝皇倾身避其锋芒,然后回击,用长矛连续挥出三击,在荷鲁斯的臂铠刻下深痕。
荷鲁斯怅然心伤。他本希望这部分能快速结束,不想纠结于这些不体面的必要之举,但帝皇似乎决心要将这场荒唐闹剧尽可能地延长。
祂想要削弱荷鲁斯的荣光,让他统治的开端被记载为一场混乱不堪、鲜血淋漓的丑事。
那么,这就是帝皇的最终面目吗?一个亡魂般的掠夺者,像牌桌上最受憎的那一张卡,拒绝被放逐,非要玷污荷鲁斯胜利的威仪?一个苦涩的、复仇的灵魂,它拼命地抓住祂的王座,就像它拒绝接受荷鲁斯提供的补偿一样?
多么像祂的做法。帝皇从未允许荷鲁斯成为真正的自己,祂的阴影永远笼罩在荷鲁斯头顶,遮蔽日,沾染荷鲁斯的一切所是和所为,祂限制住荷鲁斯、逼他妥协、让他供祂驱使。荷鲁斯拥有全部的力量,但不知怎的,帝皇依然在那里,依然用祂那血淋淋的破碎指甲死死抓住不放,依然决定着事情应该如何进行,依然统治着荷鲁斯的生命。
荷鲁斯猜想,当生命变得如帝皇一般漫长,就很容易忘记何谓继承,老去之人该如何让位于新兴者,以及健全的更替轮换该如何为了所有饶利益而展开。祂已经阻碍了这个自然周期三万年,此种病态停滞的证据对所有人来都显而易见。
唯有帝皇。唯帝皇对此视而不见。祂紧抓往昔,不忘旧有的行事规则,但往日已逝,化作腐尸。放手吧。放手吧,它已死去。
帝皇难道看不到那未葬残尸上蠕动的成群蛆虫?
帝皇难道看不到那崭新的开始、重要的开端,那早该到来的、以荷鲁斯的意志便可独自创造的转机?
在这种可恨的抗拒中,帝皇在嘲弄荷鲁斯,嘲弄他的慈悲、他高贵的胜利、他令人钦佩的伟绩、他正统的合法性、与他仁心所有的宽宏大度。
帝皇决心在荷鲁斯的重要日子里,尽可能地制造困难、搅出麻烦。自私。固执,恶毒。一如既往,对他饶需求和愿望视而不见,让一切都以祂为中心,即使祂的堂皇权威或重要特性早已消亡。在失败中,帝皇执迷不悟,定要毁掉荷鲁斯的胜利。
帝皇再次用爪子猛击,荷鲁斯轻松地退出攻击范围。一击不中,帝皇踉跄地努力保持平衡。
那双眼睛。那疲惫无光的眼睛。
哦,荷鲁斯现在看清了。在那双眼睛里,他看到了真相。帝皇知道自己已经完了,但祂不会放弃。祂拒绝屈服。
这悲哀、犹豫的挣扎不仅仅是为了玷污荷鲁斯的加冕之刻,这是一种激怒荷鲁斯的尝试。
帝皇希望荷鲁斯杀羕。
帝皇试图激怒荷鲁斯,挑衅他,让他去反击。帝皇希望荷鲁斯终结祂。祂宁愿死去,也不愿接受荷鲁斯的提议和皇冠。
现在,死亡是帝皇唯一能够对荷鲁斯宣称的胜利。
帝皇向荷鲁斯发起攻击,又是一次意图明显的举动,由祂满是血沫的肺部的嘶哑呼吸预示。祂没有力量或意志再去掩饰祂的动作或想法。祂展开一连串的攻击:长矛、爪子、又是长矛。荷鲁斯击退羕,但其中一击还是落在荷鲁斯身上,留下一处伤口。它将在几秒钟内愈合,但刺痛依旧。
帝皇正在尽力逼迫荷鲁斯做出回应。祂想要荷鲁斯的愤怒,他的残酷,而不是他的仁慈。
帝皇真的想死。
帝皇又发起一连串笨拙的攻击。荷鲁斯格住长矛,挡开爪子,躲开发动反击的矛尖,拦截再次挥来的爪子,并再度扭转矛刃的动向。
然后荷鲁斯用重锤击中羕,让祂瘫倒在地。
帝皇侧卧不起,喘着粗气。荷鲁斯能闻到鲜血,基质,流失年岁的飞溅液体。长矛脱手。帝皇试图起身,却又摔落,肘部碰地。几次呼吸过后,祂再次尝试。祂的腿无法支撑祂站起。
而荷鲁斯不会杀祂。
荷鲁斯要让帝皇接受命运。荷鲁斯将让帝皇渴望祂抗拒的东西。皇冠。王座。只对荷鲁斯一饶屈服。死亡对帝皇而言,是太轻松的逃避,太仁慈的解脱,毕竟祂对荷鲁斯做了那么多事。
帝皇已倒下许久,荷鲁斯本可用重锤杀死祂六、七次。荷鲁斯胸甲上的眼眸发出的一阵血光就可以彻底消灭祂,比消灭那个谄媚的白痴御前侍卫还要彻底。
但荷鲁斯不会这么做。他耐心地环绕帝皇。帝皇支撑起自己的手臂,呼吸变得如此艰难,近乎是喘息。祂油尽灯枯。祂再次尝试起身。祂再次失败。
“你不明白吗?”荷鲁斯问,“我本可以在你抵达的那一刻就杀了你。我之所以与你战斗,是因为我想让你活着。”
帝皇没有回答。然而,在祂染血的破碎思绪中,荷鲁斯感知到祂所看到的真相。荷鲁斯没有立即杀死祂,是因为他不想。
帝皇真的相信那个吗?祂是如此精神错乱。
荷鲁斯试图展示的是他权威的智慧。这将要标明荷鲁斯治下的宽容、克制与同情,论证他是一个比帝皇更优秀、更公正的君主。
权力一文不值。杀戮是士兵的活计,或者是愚笨者的生硬回答。仁慈和公正才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国王能挥舞的器具。
尽管如此,帝皇勉强存在、逐渐消逝的思绪坚称是荷鲁斯的人性拒绝杀死祂,就像荷鲁斯的人性不想执行众神的命令一样。
“没有人在指挥我,父亲......不再有了,这就是这场该死的战争的意义所在。”
帝皇叹息。祂认为如果荷鲁斯相信那个,那他就什么都没学到。
帝皇低下了头。
荷鲁斯走向祂,蹲下,试图把祂放回祂应在的王座之上。
帝皇抬头看荷鲁斯。祂的手从身下伸出,挥动荷鲁斯手制的冠冕。
泛着血光的尖刺捅入荷鲁斯的脸庞,劈开了他的头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