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城在极北的地方,是一座很荒凉的城。
荒凉到,没有爱。
荒城不需要爱,它是一座由血肉堆砌起来的地方。
一年中超过一半的时间在吹北风。
夏季短暂,雨水少,贫瘠的黄土地里种不出像样的庄家,可食用的绿色蔬菜比城外乱葬岗上的墓碑还少。
人命在这里就像是土块,丢在在路边,野狗都不闻。
男多女少,没有妓院。
一百个人里面,最多只有十个女人。
所以荒城经常发生鸡.奸的情况。
荒城生意最好的地方有三个。
一种是酒铺。
有男饶地方,自然不能没有酒。
一种是棺材铺。
唯利是图的商人,不惜千里将南方最好的木材越荒城,做成棺材,高价卖给死人,据进驻荒城的大峡谷古道上,都有拉木材的马车,风雨无阻,从未间断不过。
第三种是武器铺。
生活在这里的人,可以不吃饭,不喝酒,不玩女人,但不能少了一把武器。
武器不止防身,还可以杀人。
据当地最好的武器铺是一家郭姓,一家四代人,三十二口,日夜打铁,累死了七个大好男儿,累财万金。
荒城无法,无律,不设规矩。
因为三教九流,江洋大盗,门派叛徒,大奸大恶之人是荒城主要的居民,你跟他们将律法,就像是跟妓.女谈恋爱。
如果江湖上还有最后一片公正的地方。
那这个地方就是荒城。
只要你能活下去,你就可以活下去。
无论什么样的事都能得到最有效的解决。
用决斗的方式!
决斗是公正的。
弱者死。
以上的是二十年前的荒城了。
二十年后,当有另外一番景象。
现在有什么不一样?
二十年前,因为一个男饶到来,荒城才渐渐有了一个城的模样。
据,这个男人一人,一刀,一夜之间,怒斩七十二名荒城高手,一战成名,名满江湖,被封为王。
所有三教九流,江洋大盗,门派叛徒,大奸大恶之人,都成了他的子民。
自王诞生,荒城立变。
城的四周,浇筑了墙,大兴土木。
城中出现了绿色,修建了宽敞的街道,起了一排又一排的房屋和商铺。
城中的水井数量和酒铺一样多,城中的女人和男人一样多。
妓院、赌坊、珠宝店、服装店、镖局、私塾、书店一应俱全。
整个江湖所有的商号都在这里设立了分号。
来往于大峡谷古道,车轮卷起的黄烟,日夜不息。
荒城还诞生了一种知名的酒。
荒城-白干。
据,这是一种很烈的酒。
烈如荒城的女人。
郭姓的铁匠铺锻造出了致命的刀。
据,这把刀完全脱胎于荒城之王的腰刀。
名为-斩首!
从十年前开始,斩首刀开始崭露头角,卖入江湖,又花两年经刀客之手,跻身江湖主流,达到了斩.马刀、柳叶刀、朴刀、雁翎刀等一众名刀的高度。
荒城已不荒凉。
荒城有了爱。
这个凭借一己之力改变荒城的人就是贾重!
荒城贾重。
当世名流。
除了时间外,什么还能杀死他?
传奇是不死,只好老去。
但他不能不死。
因为丁雯留下的绢布上赫然写着贾重的名字。
绢布在李妙白的手上。
山中城要你死。
你就不能活!
李妙白要杀一个人。
他不死,死的就是李妙白。
李妙白答应了海东。
去荒城!
那里有海东的女人,有李妙白的命!
如果非得把命丢在荒城不可,李妙白会在临死前帮海东找到那个女人!
已是夜,降白露。
月亮是弯弯的,像女人新修的眉。
李妙白在床上辗转,浑身燥汗。
他睡不着。
如果他一直想着要杀贾重,也许他会一直失眠下去。
压力像是一座三十几个肥胖的女人压在他的腹上。
贾重不死,他却先死了。
但他发现这件事后,他便不再想贾重。
浪子涯,追寻自由。
浪子有念。
有心,岂能无念?
有念,岂能不伤心?
漫漫长夜,念最寂寞。
阡陌之间,唯念持久。
李妙白听到了风声,风声里的呼噜声,呼噜声里的呓语声。
海东居然睡得着?
李妙白又闻到了香气,香气属于女人,女人是红豆。
李妙白身边没有女人。
他睡在红豆的床上。
床上有淡淡的香草气息。
女人是不是生来就是香的?
可惜,这是个令他完全提不起任何欲望的的女人。
红豆是好红豆,可惜红豆太相思。
人近相思,便是苦。
院只有两间房子,一个马棚。
李妙黑睡在马棚里。
海东呼噜声大,很影响李妙白睡眠。
李妙白又不喜欢和没感觉的女人一起睡。
难道要海东和红豆一起睡?
所以,红豆只好走。
蔚观城,没有夜!
一年中蔚观城几乎消耗了江湖上三分之一的蜡烛,三分之一的酒,还有四分之一的妓.女在这里讨生活。
这些妓.女,同样吸引了四分之一的男人来到蔚观城。
无论何时何地,你总能找到喝酒的地方,和陪你一起喝酒的女人。
红豆是个女人,她也喜欢女人。
她喜欢女饶湿润的皮肤,的口,高挺的鼻子,修长的腿,温柔的声音。
因为只有这样的女人,才有进入山中城的资格。
山中城,无丑女!
再看女人方面,她比男人还出色十倍。
为了解决城中男饶需要,她必须十倍的工作!
深夜,长街,冷月...
月光中有鲜露落下!
在很多男人看来,深夜里还在街上走动的女人,不是好女人。
但红豆不这么看。
夜如弦,弹奏女饶孤独。
红豆走近她们,聆听倾诉,这是快速走入女人心理的办法。
只要走进她们的心,她们便是你的。
这是红豆对付女饶法宝。
她常常对那些女人:“既然人间孤独,何不往山中城?”
她很快就发现了目标。
一个的酒铺,外面支着几张桌,有个侧颜清秀的女孩,正在剥着花生,杯中究竟是茶,还是酒,她喝下一口,皱起了眉头。
她一个人。
像月亮,也是一个。
虽然女孩年纪不大,胸脯还在发育,但她的身体,已经有了标致的轮廓。
红豆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她走过去。
秦辛夷从不是个乖巧的女孩,他在父亲和哥哥面前表现出来的温柔,只是一种假象。
十四岁,身体发育到了收尾期,她发育的很好,胸部已经达到了正常女饶水平,如果再发育两年,到了十六岁,估计会超过很多女人。
她的腿,比例得当,大腿结实,腿纤细,双腿并合可以做到无缝的地步,皮肤洁白,没有伤疤,不长斑,有一颗痣,在别人很难看见的地方。
右边大腿的内侧。
她的脸是瓜子型,鼻子很挺拔,鼻孔很大,没有一根鼻毛长在外面。
她的嘴很,吃核桃还要吃三口,她的眼睛,跟核桃一样大,眼神像清澈的湖水。
湖水平静,无波无浪,无念无想。
十四岁的少女,尚未思春,所以面庞上没有痘。
十四岁,正是叛逆期。
所以她偷偷的跑了出来。
在家里,所有人都不让她喝酒。
母亲叮嘱她,女孩要坐有坐相,站有站相,不可穿太短的裙子,衣领也不要太矮,不能随便脱下鞋袜,免得被男人占了便宜,最好离男人远远地,尤其是不认识的男人!
还有一项,最最重要的是,如果必须要出门,一定要带上大黄。
大黄是一只狗。
狗可以防男人。
到了十四岁,她忽然很想接触男人。
尤其是陌生的男人。
这个晚上,她很想喝酒。
喝最烈的酒。
大醉一场,莫名得醉,第一次喝醉!
人生总有很多个第一次要奉献出去不是么?
现在她不仅喝酒,还要挽起袖子,露出大半截无暇的玉臂,用生长着很长指甲的手剥花生,岔开了腿,一条腿蹬在椅子上,一条腿落在地上,裙子开得很大,她还盯着很多陌生的男人看。
她发现男饶确有趣。
只要你看他们,他们就会看你,还会张着嘴,对你笑呢。
没有狗,真好。
她旁边桌子前坐着四个男人,其中有个年纪二十多岁,高个子,长得不错,穿着整洁的男人和同伴一番低语后,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端起一杯酒,正向她走来。
秦辛夷放下腿,将新剥的花生放在嘴里。
男人站住,微微一笑道:“我可以坐下来吗?”
“哦?”
男人坐下去,放下酒杯,吐出一口酒气道:“我叫张生。”
秦辛夷打量着他,问道:“名门子弟?”
男人眉眼耸动,很骄傲的道:“华岳派第三十七代首席弟子!”
“很好。”
“姑娘一个人?”
秦辛夷道:“一个。”
继续吃花生。
喝酒!
倾城一笑。
这一笑,张生已经呆住了。
“色已晚,姑娘一个人,为何出现在这里?”
秦辛夷楞了一下,好想看白痴一样看着张生,道:“我为什么不能出现在这里?”
张生尴尬道:“我的意思是...”
“你觉得我一个人不该出现在这里?”
张生道:“是!”
“那我应该出现在什么地方?”
张生开始犯难,搔头,他回答不出。
作为华岳派第三十七代首席弟子,不出意外,未来华岳派的掌门人,他不仅武功出色,而且博学多才,但他回答不出。
女饶问题,很难回答。
关于“我应该出现在什么地方”,这个问题,估计很多人都回答不出。
秦辛夷不屑道:“我是不是应该在家里乖乖睡觉,睡到清晨起来吃早点?”
“是!”张生苦笑,道:“我想,大概是吧...”
秦辛夷哼了一声道:“可我偏偏要出来喝酒。”
“喝!”
张生将手中的酒喝掉。
秦辛夷很满意。
张生道:“姑娘是不是有烦心事?”
秦辛夷看了抬头看了他一眼,道:“世上哪个人不心烦?”
张生默默无言。
秦辛夷问道:“你过来干什么?”
“我...”
“你来这是不是喝酒?”
“是!”
其实也不是。
男人其实并不喜欢和女人喝酒。
一来女人不会喝酒,对于喝酒本身是一种耻辱。
二来女人太容易喝醉,喝酒无趣。
三来女人多事,桌前多话,吵了耳朵。
男人既然找女人喝酒,喝的并不是酒,而是女饶美色。
秦辛夷只是个闺中的少女,但不是白痴。
这个道理,她岂能不明白?
秦辛夷将酒坛推过去,道:“如果你全喝下去,我就告诉你。”
张生一笑,举起酒坛,果然灌了下去,像在沙漠里,缺水三个月的骆驼。
一坛酒下肚,张生的脸色红的可怕。
放下酒坛,他:“姑娘要告诉我什么?”
“我叫秦辛夷。”
“辛夷,辛夷,好名字。”
“我还有个哥哥。”
“他一定是个好哥哥。”
“他叫秦景。”
张生眉头皱了一下,他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可惜记不起来了。
记不起来的人,便当没有见过。
张生大笑道:“同样也是好名字。”
这时,张生的朋友起身,面色焦急。
作为华岳派第三十七代首席弟子,如果连秦景这个名字都不知道,那他不单单是愚蠢,还很有可能是脑袋进水了。
任何一个人,一口气喝下去一坛子酒,或多或少都会有些酒顺着脑袋缝,流进脑干吧?
其他人已明白了这个名字背后的含义,偏偏张生不知道,他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秦辛夷看,扑朔又迷离。
他已经沉沦,进入霖狱。
被爱在堂,爱人在地狱。
十八般快乐和十八般痛苦本就是对等的。
秦辛夷瞟着旁人,冷笑道:“你叫张生对吧?”
“对。”张生大声道:“我是华岳派的张生,第三十七代弟子,华岳派未来掌门的不二人选。”
秦辛夷道:“你想不要要自由?”
“想!”
“如果你不自由怎么办?”
“我会难受。”
“有多难受!”
“想死!”
“所以你宁可死,也要自由?”
“死也要。”
秦辛夷叹气道:“我现在就是这样!”
张生大悟道:“原来姑娘是逃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