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家村,白鹿陵。
墓冢白雪覆盖,寂寥凄美。
石刻墓碑上刻着:庆朝韩妙染墓志,寥寥几笔将其生平写上。
韩妙染,字月白,号奚梦居士,修行法号明心。
蔡州人士,少孤贫,擅丹青,无妻,无子,无徒。
大赢画院三圣,庆朝第一画官,百代画圣祖师。
凌书墨在牌位题:叶落归根。
苍劲有力四个大字,填满了红。
韩妙染的墓碑和别饶差别很大,采用浮雕的技法刻了隐约人像,纪念生前相貌。
而且,左边是韩妙染的名字头像,右边是凌书墨的。
这等堂而皇之的安排,便是为了死后合葬。
凌书墨拿出酒杯撒下,祭奠悲鸣。
几片白糖糕,三个果子,一只烤兔端放在墓碑前。
此刻,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精准无误的抓起白糖糕塞进嘴里。
那人几口咽下后,双手捧起烤兔便啃了起来,吃的酣畅淋漓。
他的嘴角勾起邪邪笑意:“子辰,我这墓碑浮雕应该再刻点白糖糕,生平可以再多写点儿!”
“比如写我相貌英俊潇洒,姿容风度翩翩,丰神俊朗,出门被塞水果掷花,可迷倒万千少女之类……”
白豌带着欣赏又挑剔的目光,十分仔细的看着自己的墓碑和墓志铭。
反正是死后文,脸皮再厚也接的住。
“你确定要写这些?墓碑装得下?”
凌书墨眉目含笑,温雅的递过去一个水袋,防止某个人吃太着急噎死自己。
白豌邪肆勾唇:“老实,我选的这棺材和墓碑的用料还不错吧?结实又好用。就是可惜了葬礼上没给自己画个灵。”
他也是真不忌讳,要是在葬礼上给自己画遗像得吓死一大片的人。
人家凌书墨当初陪着演戏,一起坑蒙拐骗下人,骗人史书乱写简直就是奇迹!
“阿白!”凌书墨一本正经,“你如今假死,载入史册真不后悔?”
舍弃了万民崇拜的名声,金银珠宝的荣华富贵,名利钱权的锦绣前程。
“嗯……我又不是没死过!”
白豌想了想,理所当然道。
他之前死了五年,后面诈尸也不是一两次,大家习惯就好。
要不是因为柴进等人三番五次的叨扰,他不会想出大庭广众下死遁的法子。
为了能自由的作画!
为了不再受皇权贵门的枷锁裹挟!
人生不过百岁光阴,禅月笔下,不想媚俗!
“子辰,你也懂。我来自民间,便要回归民间。丹青之妙在于世间,它不在庙堂之上,不在朝堂之渊。”
雪地映照的白光将其面容照的茕茕独立,如一株白梅。
“还我,那你为何辞官放弃开国之功,甚至唾手可得的宰相官位?”
庆帝宋远山如今可是一统三国,赐封了多少朝臣,以及从前一起打下的起义统领。
“你知道的——”
凌书墨笑笑,他同样也是深知帝王权术变化,兔死狗烹只在朝夕。
不如激流勇退,清醒超脱。
两人眼神稍稍交汇,便知道对方想法。
反正他俩都是淡泊名利,只想当闲云野鹤的主儿……
白豌一拍脑门,眼中漾起光:“子辰,新改良的书画船还在不在?”
凌书墨温声:“当然在,你这是又要出去畅游下?”
白豌笑笑:“嗯,闭门造车的人会枯萎,这世间还有许多风景要多出去看看!”
其实,他现在是个假死人,蔡州祭奠他的人不少,出去游学避避风头也好。
凌书墨笑容宠溺:“现在学生们正好放年学,还未开印上学,我陪你一同去。”
白豌眸子一亮,眼中隐隐期待:“不如,我带你回去白云城?!”
……
白云城。
这个曾经是郑州隶属下和玄璃接壤的边境城,如今已经修补了曾经的满目疮痍。
当年被攻占破城,街道破败不堪,各种萧条惨亡。
如今,这里人来人往,街道整洁,带着朝气。
这里的百姓当初被玄璃人屠杀了很多,现在大都是些新迁入的外乡人。
贩夫走卒都行色匆匆,为了那张嘴奔命。
他们看到两个容貌清俊,书卷气浓重,走路慢悠悠的男子,偶尔会情不自禁多看几眼。
凌书墨身穿青色衣衫,上面嵌入点点墨竹,发带朴素简单,却掩不住风华。
他眼神温柔的看着身旁,另一个身着白衣之人坐在竹制椅背上,目光迷离地注视着周围的一牵
依然是和多年前同样的茶楼,只是翻新建成了客栈。
轻轻打开窗,那熟悉的城西巷子,恍惚中仿佛还有人群汹涌,前赴后继。
白豌看着那个巷口,笑容突然灿烂起来,好像个孩子……
那时候的人……
大概都不在了吧!
时间凝结。
白豌的笑容突然就收回,像水波一样随水轻轻逝去。
“两位客官想要吃点什么啊?”
从后方出现的二哥,他肩头带着白巾走了过来。
白豌侧目,却是带着半分惊喜打量着对方。
“老规矩,粗散苦丁茶!来两份!”
“老规矩??”
这二本是笑脸迎客,听到这三个字倒显得有些困惑,挠了挠头。
他再细细端详面前人,好似有些面善。
但是,慈书卷气浓重,眉清目秀的读书人,身上白衣胜雪。
怎么看也不像是和自己有过交集。
“好!”
二哥干笑几声,退了出去。
凌书墨见其面色变幻莫测,时而悲时而喜,修长的手倏地握住他。
“你认识他?”
白豌干脆的放下几粒银块,侃侃笑:“岂止认识,我还欠他六百文钱呢!”
是的,到现在才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