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过去,山洞内的生活枯燥而压抑。
花千骨在白子画的指导下,除了巩固修为、练习御使“晨露”,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磨炼那份新学的“感知”与“隐匿”。她尝试着在狭的山洞内收敛自身所有气息,如同真正的石头;也尝试着仅凭听觉和那玄之又玄的“气机”感应,来判断洞外是飞鸟掠过,还是走兽经过。
白子画则如同蛰伏的苍龙,大部分时间都静立洞口,神识以山洞为中心,如同水银泻地般,极其谨慎地向外探查,范围控制在方圆五十里内,不敢有丝毫大意。他在评估风险,计算着敌人可能搜索到此处的时间。
第四日清晨,当第一缕熹微的晨光尚未完全驱散洞内的黑暗时,一直静立如雕塑的白子画,眉峰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他感知到了。
并非强大的灵力波动,也不是搜山队伍的喧嚣。而是一种极其细微、如同蛛丝般蔓延的“痕迹”。
在东北方向,约三十里外的一片密林中,几棵古树的树皮上,出现了几个几乎与树木纹理融为一体的诡异符号。那符号并非雕刻,而是以某种阴寒的灵力烙印上去,散发着微弱的、只有同源功法或神识极其敏锐者才能察觉的波动,如同黑暗中的路标。
西南方向,一条人迹罕至的溪流旁,几块看似随意散落的鹅卵石,摆放的位置隐隐构成一个指向性的箭头,石头上同样残留着类似的阴寒气息。
更远处,甚至有一些夜间活动的弱精怪,其身上也被打下了微弱的精神印记,如同被驱赶的羊群,无意识地在一定范围内活动,充当着活体的监视器。
这些痕迹分散、隐蔽,若非白子画早有防备,神识探查得足够精细,几乎会被完全忽略。它们像一张正在悄然撒开的无形大网,正以竹溪谷为中心,向着四周缓慢而坚定地蔓延、收拢。
布网者很有耐心,手段也极为高明,绝非之前那赤红身影的莽撞风格,更像是那个被称为“影煞”的刺客,或者其同门的手段。
他们果然没有放弃,并且改变了策略。不再是大张旗鼓的强攻,而是采用这种更阴险、更耗时间,却也更加难以摆脱的蚕食与标记之法。
白子画眼神冰冷。对方显然判断出他们并未远遁千里,就藏匿在这片广袤的山域之郑这是要将他们逼出来,或者等待他们自己露出破绽。
簇,不能再待了。
他转身,看向刚刚结束一夜调息,正在活动手脚的花千骨。
“收拾一下,即刻离开。”
花千骨动作一顿,脸上没有太多意外,只有一丝了然和凝重。她什么也没问,只是迅速地将铺在地上的薄毯卷起,将“晨露”剑紧紧缚在身后。
白子画袖袍一卷,将布设结界的法器收回,洞口的藤蔓恢复了原状,仿佛从未有人在此停留。他拉起花千骨的手,一股柔和的灵力再次将两人包裹。
这一次,并非远距离的遁术,那样剧烈的空间波动在对方已然布网的情况下,无异于黑夜中的明灯。他施展的是更为精妙的“潜行匿踪”之术,身形如同融入了光线与空气的折射之中,带着花千骨,悄无声息地滑出山洞,贴着陡峭的山壁,如同两道淡淡的青烟,向着与那些标记痕迹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
他们的速度极快,却又没有带起丝毫风声,更没有泄露半点灵力波动。白子画将自身隐匿之法施展到了极致,甚至连路过时踩踏的草叶,都在他们离开后数息,才缓缓弹起,不留下任何痕迹。
他带着花千骨,并非直线逃离,而是不断迂回、变向,时而潜入冰冷的河底顺流而下,时而借助茂密的树冠层遮蔽身形,完美地避开了那些被标记的区域和可能存在的监视点。
花千骨被师父带着,感受着这种与之前御剑、遁术截然不同的移动方式,心中对师父昨日所授的“隐匿”之道有了更深的体会。她努力模仿着师父收敛气息的方式,将自己也想象成一道风,一片叶,尽可能地减少着自身的存在福
然而,就在他们穿过一片弥漫着淡淡瘴气的沼泽地带,即将进入另一片更为荒凉原始的山脉时,白子画的身形猛地一顿,停了下来。
他锐利的目光,落在了前方不远处,一株枯死的、焦黑的树干上。
那树干看似是被雷火劈中所致,与周围环境并无二致。但在白子画的眼中,那焦黑的痕迹深处,隐隐勾勒出一个与之前所见截然不同的标记——那是一个极其隐晦,却带着一丝灼热霸道气息的火焰纹路!
并非影煞一伙的阴寒标记!
是那赤红身影所属的势力!他们也来了!而且,似乎采用了另一种更为粗暴直接的标记方式!
两大势力,竟似同时在这片区域布下了罗地网!
前有狼,后有虎。
白子画的脸色,沉静如水,眸底却已是寒潭深凝。
局势,比他预想的,还要严峻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