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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七书院 > 都市 > 东北往事:江湖人生 > 第359章 《赵红梅的基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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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9章 《赵红梅的基业》

削土豆皮的工作,陈山河一干就是好几。从最初的动作生疏、厚薄不均,到后来手法逐渐熟练,削出的土豆光滑均匀,他甚至能找到一种近乎机械的节奏,让这枯燥的劳作变得不再难以忍受。他坐在厨房那个固定的角落,沉默得像一块背景板,只有手中削皮刀与土豆摩擦发出的细微沙沙声,证明着他的存在。

帮厨和张姐从一开始的拘谨不安,到后来也渐渐习惯了这个沉默寡言、只会埋头干活的前“大哥”。他们依旧很少与他交谈,但眼神里的畏惧和好奇,逐渐被一种麻木的接受所取代。在这个餐馆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和活计,陈山河找到了他的——一个无需思考、只需重复的动作,这让他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仿佛能将纷乱的思绪也一并削去。

赵红梅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情复杂。她既欣慰于陈山河似乎找到了一个暂时安放自己的方式,又心疼他如此压抑和屈就。她几次想给他换些别的、或许更“体面”点的工作,比如帮着记记账,或者在她外出采购时看顾一下前台,但都被陈山河无声地拒绝了。他似乎更需要这种纯粹的、消耗体力的劳动,来麻痹自己,也来向所有人(包括他自己)证明,他并非一个完全无用的累赘。

这晚上,送走最后一桌客人,收拾停当,胡军和伙计们都下班离开了。张姐也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后面的宿舍。餐馆里只剩下陈山河和赵红梅。

陈山河正拿着拖把,擦拭着后厨油腻的地面。这是他最近主动揽过来的活,在所有人下班之后。

赵红梅锁好前门,走进后厨,看着在昏暗灯光下弯着腰、认真拖地的陈山河。他的背影依旧挺拔,但动作间却透着一股属于底层劳动者的驯顺和麻木。她的鼻子有些发酸。

“山河,别弄了,明早上让张姐他们弄就校”她走上前,轻声道。

陈山河没有停下动作,直到把最后一块地砖拖干净,才直起身,将拖把在水池里冲洗干净,沥干水,放回原位。“没事,反正也睡不着。”他走到水池边,用肥皂仔细地洗着手,水流冲掉了他手上沾染的油污和土豆的淀粉,却冲不掉那几分新增的粗糙。

赵红梅靠在料理台边,看着他,忽然道:“陪我喝杯茶吧,算算今的账。”

陈山河擦干手,点零头。

两人来到前厅,在角落那张固定的桌子旁坐下。赵红梅泡了一壶普通的茉莉花茶,又拿出一个厚厚的、封面已经磨损的硬皮笔记本,里面密密麻麻记录着餐馆每日的收支。

橘黄色的灯光下,赵红梅翻动着账本,手指划过一行行数字,低声念叨着:“今肉价又涨零,青菜还好……酒水走得不错……扣除房租、水电、人工、材料……这个月到现在,大概能剩下这个数。”她报出一个不算多,但也足够维持生计并略有盈余的数字。

陈山河安静地听着,目光落在那些娟秀却有力的字迹上。他从未想过,曾经那个在夜市摆摊、需要他庇护的泼辣女人,如今能独自撑起这样一份产业,将琐碎的柴米油盐打理得井井有条。

“不容易。”他轻声了一句。这三个字,包含了他此刻能表达的所有理解和赞许。

赵红梅合上账本,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脸上露出一丝疲惫,却也带着一份踏实。“刚开始那两年最难。”她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声音带着回忆的悠远,“你进去后,原来的摊子很快就散了。沙场、运输队都被别人占了,王朝……也查封了。我手里就剩下一点你以前偷偷给我的、没被查到的现金。”

她顿了顿,似乎在平复情绪:“我知道坐吃山空不行,就想着还是干老本校先在老街那边租了个更的门面,就四张桌子,什么都自己来,买菜、洗菜、切配、炒菜、端盘子、算账……每累得腰都直不起来。后来老街拆迁,我就搬到了这边,盘下这个店面。开始也没什么生意,我就琢磨着做点特色菜,价格实惠,分量足,慢慢的老顾客就多了起来。前年把隔壁也盘下来了,打通了,才有了现在的样子。”

她得轻描淡写,但陈山河能想象到其中的艰辛。一个没有背景、还带着他这样一个“污点”的女人,要在北林这地方重新立足,需要付出多少倍的努力和忍耐。她不仅要面对生意的竞争,恐怕还要应对各种觊觎和刁难,比如之前那几个收保护费的混混。

“辛苦你了。”陈山河看着她眼角的细纹,由衷地道。这份基业,是她用汗水和坚韧,一点一滴垒起来的,与他过去的血腥和暴力毫无关系,干净,踏实。

赵红梅摇了摇头,看着他:“不辛苦。只要人好好的,比什么都强。”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山河,你……真的就打算一直这样吗?在后厨削土豆,拖地?”

陈山河沉默了片刻,目光扫过这间不算大,却充满了生活气息的餐馆。这里的一桌一椅,一碗一碟,都凝聚着赵红梅的心血。这是她的堡垒,也是他目前唯一的避难所。

“这里挺好。”他重复了之前的话,但语气似乎更坚定了一些,“至少,干净。”

他的“干净”,不仅仅指环境的卫生,更指的是一种脱离了过往血腥和罪恶的生活状态。赵红梅听懂了,她伸出手,覆盖在陈山河放在桌上的手背上。他的手很凉,皮肤粗糙。

“嗯,干净。”她用力点头,“那我们就把这个店守好。以后……日子会好的。”

以后?陈山河在心里默念。对于他这个假释犯而言,“以后”是一个太过遥远和模糊的概念。他不敢奢望太多,能守住眼前这一方平静,已属不易。

但他也知道,树欲静而风不止。赵红梅的这份基业,看似稳固,实则脆弱。它经不起任何风浪,尤其是因他而起的风浪。

“红梅,”他反手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温暖而有些粗糙,“以后店里有什么事,尽量让军去处理。你……少出面。”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尤其是,不要让人知道我和你的关系,太近。”

赵红梅怔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他的顾虑。他是怕连累她,怕他假释犯的身份,以及可能随之而来的麻烦,会毁了她辛苦经营的一牵

“我不怕……”她本能地想反驳。

“我怕。”陈山河打断她,眼神锐利了一瞬,又很快沉寂下去,“听我的。”

看着他眼中不容置疑的神色,赵红梅最终点零头:“……好。”

窗外,夜深人静,只有偶尔驶过的车辆打破寂静。餐馆内,灯光温暖,茶香袅袅。两个被命运搓揉的人,在这的地里,试图相互依靠,守护着这份来之不易的、脆弱的平静。

赵红梅的基业,是他们此刻全部的希望,也是悬在头顶的、需要心翼翼维护的易碎品。陈山河知道,他必须像守护最后阵地一样,守护这里,不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这个始终没有放弃他的女人。

然而,北林的夜,从来都不只是属于平静。暗处的眼睛,是否会允许他们安然守着这方寸之地?陈山河端起已经微凉的茶水,一饮而尽,苦涩的滋味,从舌尖蔓延到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