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数字,都像一记沉重的耳光,狠狠扇在畑俊六的脸上。
他精心策划、投入重兵的决死进攻,不仅未能撼动那道该死的隘口分毫,反而葬送了他近半个联队的精锐。
尤其是那几门宝贵的步兵炮和大量机枪的损失,更是让他心头滴血。
“八嘎……八嘎……八嘎呀路!”
畑俊六猛地转过身,眼中布满了疯狂的血丝,他一把抢过那份伤亡报告,看也不看,就将其撕得粉碎,纸屑如同雪片般在他周身飞舞。
他胸膛剧烈起伏,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嗬嗬声,猛地抽出腰间的指挥刀,狠狠劈向身旁的木桌。
“咔嚓!”
厚重的桌角应声而断,木屑纷飞。
“独立旅!丁伟!”
畑俊六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嘶哑,充满了刻骨的怨毒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愤怒,
“此仇不报,我畑俊六,誓不为人!”
当不了人那就不当人呗。
嘿嘿......
他死死攥着刀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
耻辱。
这是他从军以来从未有过的奇耻大辱!不仅是他个饶耻辱,更是整个第65联队,乃至第13师团的耻辱。
若不能雪耻,他在军中的前途将彻底终结,甚至可能被送上军事法庭。
“联队长阁下,请息怒……”
参谋长硬着头皮上前道,
“当务之急,是立刻向师团长阁下详细汇报战况,并请求支援。
黑风坳之敌,战力远超预估,恐非我联队独力能克……”
“请求支援?”
畑俊六猛地扭头,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参谋长,那目光让参谋长不寒而栗,
“你是想让内山师团长,让整个军司令部都知道。
我畑俊六,堂堂帝国陆军大佐,被一支叫花子一样的部队打得损兵折将,需要摇尾乞怜吗?”
不是吗?
现在的你不是吗?
参谋长低下头,不敢直视那疯狂的目光,但还是坚持道:
“阁下,敌军占据地利,战术刁滑,火力配置更是诡异莫测。
若强行再攻,只怕……只怕伤亡更大,于整个石牌攻略亦无益啊!
不如暂缓攻势,固守现有阵地,等待师团主力在石牌正面取得突破,或协调友邻部队,再协…”
“闭嘴!”
畑俊六粗暴地打断他,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他何尝不知参谋长得有道理?
但此刻,理智已经被滔的怒火和耻辱感彻底淹没。
他无法接受失败,更不能接受在上级和同僚面前承认自己的无能。
良久,畑俊六才强行压下几乎要破胸而出的暴戾,声音阴沉得如同腊月的寒风:
“命令……”
“第一,各部于现有位置转入防御,加固工事,严密警戒,防止支那军趁胜反击。”
“第二,炮兵中队,调整部署,进行骚扰性射击,不许支那军安稳修复工事。”
“第三,立刻向师团部发报……如实……汇报我部于黑风坳遭遇八路军独立旅主力顽强阻击。
激战数日,予敌重大杀伤,然敌军凭借险要地形及异常猛烈之自动火力,负隅顽抗,我部进攻暂时受挫……
为稳妥计,恳请师团炮兵及航空兵给予更强力之支援……”
他几乎是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才将这封经过粉饰、但仍难掩失败的电文口述完毕。
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抽打他的灵魂。
“第四,”
畑俊六的目光扫过指挥部里噤若寒蝉的众军官,最终落在角落里脸色惨白的林少佐身上,那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林君,你的大队,损失最为惨重,即日起,负责龙潭坪外围最前沿之警戒哨位。
希望你能戴罪立功。”
林少佐身体一颤,头垂得更低:
“嗨依!属下万死不辞!”
那你就去死吧!
他知道,这等同于被发配到了最危险的地方,万一独立旅反击,那他生还的希望将渺茫。
但他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命令下达,龙潭坪日军营地弥漫着一股更加沉重和悲观的气氛。
士兵们默默地加固着工事,眼神中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取而代之的是疲惫、恐惧和对未来的茫然。
黑风坳那道如同吞噬生命的巨口,已经成了许多士兵心中挥之不去的梦魇。
与此同时,在黑风坳阵地上,独立旅的官兵们却在短暂的庆祝后,立刻投入了更加紧张的工作。
丁伟的命令得到了不折不扣的执校
战士们忍着疲惫和伤痛,仔细地打扫着战场。
每一支还能使用的三八式步枪,每一挺歪把子机枪,每一箱完好的弹药,甚至鬼子军装上的铜扣、水壶、饭盒,都被心翼翼地收集起来。
这些都是宝贵的物资,是战士们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
“嘿,这挺九二式重机枪,只是支架坏了,主体没问题。
抬回去,让王营长的修械所看看!”
一个战士兴奋地喊道。
“这边还有几箱甜瓜手雷,好东西啊!”
“这鬼子军官的望远镜没摔坏!”
收获是丰厚的。
初步清点,缴获完好的三八式步枪两百余支,轻机枪八挺,重机枪两挺,掷弹筒十余具,九二式步兵炮一门,各类弹药无数,还有大量军粮、药品和军用地图。
这些缴获,极大地缓解了独立旅装备和物资上的困难。
王哲看着那门被拖回来的九二式步兵炮,虽然炮盾上有几个弹孔,轮子也坏了一个。
但他依旧如获至宝,立刻带着炮营的技术骨干围了上去,琢磨着如何让它重新焕发生机。
卫生队更是忙碌不堪。
军医和卫生员们穿梭在阵地上和临时搭建的野战医院里,用缴获的日军药品和自带的简陋器械,全力救治着伤员。
轻伤员简单包扎后,很多都主动回到了阵地,协助加固工事。
工兵连和所有能动的战士,都在拼命抢修工事。
他们利用缴获的日军工兵锹,效率提高了不少。
坍塌的战壕被重新挖开、加深,炸毁的机枪掩体被修复、加固,新的防炮洞和猫耳洞如同雨后春笋般出现在反斜面上。
王二狗和疤痢也拖着疲惫的身体,挥动着工兵锹,将一段被炸塌的战壕边缘拍实。
“老疤,你鬼子还会来吗?”
王二狗一边干活,一边忍不住问道。
经历了白的血战,他虽然成长了许多,但心底对后续战斗的残酷,依旧有着本能的畏惧。
疤痢用独臂费力地铲起一锹土,啐了一口:
“废话!狗日的吃了这么大亏,能甘心?
等着吧,下一波,肯定更他娘的凶。
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