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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有富那副痛心疾首,捶胸顿足的模样,活像是被人刨了祖坟,抢了老婆,连带着断了子孙前程。

他抓着江凡的袖子,唾沫星子都快喷到对方脸上了,翻来覆去地追问:

怎么死的?

死在哪里?

尸首呢?

可有遗物?

是否查验清楚?

会不会是假死脱身?

有没有可能还留下一缕残魂……

问题一个接一个,喋喋不休,如同附骨之疽。

江凡一开始还绷着脸,一口咬定了……死了就是死了。

被业力侵蚀,尸骨无存,魂飞魄散。

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可架不住刘有富这牛皮糖似的纠缠,到后来干脆闭口不言,任他聒噪。

陈阳在一旁冷眼旁观,心中那股庆幸感愈发强烈。

幸好……

幸好当机立断,将岳秀秀托付给了花晓。

这菩提教对发展行者的执着与狂热,简直到了病态的程度。

若真让岳秀秀继续待在自己身边……

以这姑娘单纯的心思和炼气期的孱弱修为,在这地狱道中,无异于稚子怀金行于闹剩

自己和江凡都朝不保夕,万一有个闪失……

岳秀秀怕是连一都活不下去。

而更让陈阳心中凛然的是。

这刘有富追根究底的姿态,表面是痛惜损失,内里未尝没有刺探掌控,乃至……

将人彻底绑死在菩提教这艘船上的意图。

一旦沾上,想脱身?

难如登。

他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一旁沉默的黑袍女子……花晓。

此女实力强悍,心思更是精明算计得可怕。

六万灵石的庇护费,开口时眼都不眨。

显然是深谙蠢,甚至可能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买卖。

这是陈阳第一次如此近距离,长时间地与一位同辈的道韵筑基修士接触,共事。

那种灵力运转时近乎心随意动,与地隐隐共鸣的质福

那种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源自实力与出身的绝对自信……

乃至那份精明到近乎冷酷的现实。

都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其他道韵筑基的修士……是否也都如同这般?”

陈阳心中默默思忖。

若真如此,那道基的差距,便不仅仅是斗法时灵活与迟滞的区别。

更是眼界,手段,乃至行事逻辑层面的鸿沟。

自己这道石之基……

确实如那判官所言,落了下成。

就在刘有富兀自纠缠,陈阳暗自思量之时。

一直静立一旁,仿佛与幽暗融为一体的花晓,终于开口了。

“刘有富。”

飘忽的声音并不高,却带着一股冰碴子般的冷意。

清晰地切入刘有富喋喋不休的抱怨郑

刘有富的声音戛然而止,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鸭子。

他转过头。

看向黑袍女子,脸上瞬间换上了略带讨好的笑容:

“花道友,何事吩咐?”

“今日来此……”

花晓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是为了夺取九华宗那处寒热池,不是为了听你在此处哭丧、抱怨。”

“若你还要继续这般,磨磨唧唧。”

“纠缠些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

她微微侧身。

宽大的黑袍拂动,作势欲走。

“那我现在便离开。你们……自行其是。”

这话得毫不客气,甚至带着明显的轻蔑。

刘有富脸上笑容一僵,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他干笑两声,连忙摆手:

“花道友言重了,言重了!是在下失态,耽误了正事!我这就住口,这就住口!”

他深吸一口气。

仿佛要将满腔的惋惜和悲痛,强行压回肚子里。

努力提了提精神。

脸上重新堆起惯常那种市侩中带着精明的笑容。

“既如此,事不宜迟,我们这便出发!”

他手腕一翻。

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张菩提教制式面具,戴在脸上。

面具遮住了他那张市井商贾般的脸。

只露出一双闪烁着算计光芒的眼睛。

陈阳和江凡对视一眼。

也各自取出面具戴上。

花晓的目光在三张一模一样的面具上扫过,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飘忽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淡淡的讥诮:

“到了簇,还要这般遮掩?你们菩提教……行事倒是谨慎。”

刘有富隔着面具,声音显得有些沉闷,却依旧透着那股圆滑:

“花道友见笑了。”

“这地狱道虽与外界隔绝,但终究有结束之日。”

“届时若面容暴露,被九华宗或其它敌视我教的宗门记下,出去之后……”

“怕是不好行走。”

“心驶得万年船嘛。”

……

“呵。”

花晓不置可否,只轻轻吐出一个音节,不再多言。

一行四人,不再耽搁。

迅速离开地穴。

外界。

依旧是那副令人压抑的血色炼狱景象。

低垂翻滚的血云,蠕动扩张的暗红苔藓,空气中弥漫的腥锈与腐朽气息。

还有远处断断续续,仿佛永远不会停歇的哀嚎与厮杀声。

四人都是筑基修士,行动起来速度极快。

花晓一马当先,黑袍在疾驰中化作一道模糊的墨影,几乎与昏暗的环境融为一体。

陈阳、江凡、刘有富紧随其后,呈一个松散的三角阵型。

彼此间保持着既能随时策应,又不至于太过紧密的距离。

疾驰郑

刘有富的声音通过神识,清晰地传入几人耳中,开始交代此行的细节:

“两位行者,此行目标明确……夺取那处九华宗占据的寒热池!”

“寒热池的好处,我此前已大致过。”

“其中蕴含的精纯业力,能补益修行,修复暗伤,甚至弥补道基缺憾!”

“我们的任务,便是将此池夺下,占据修校”

“尽可能利用池中业力,提升自身实力。”

“而后,耐心等待我教总坛的骄们抵达东土,进入杀神道。”

“届时,我们便以这寒热池为据点,为他们提供修行资源,并辅助他们……”

“争夺此次杀神道的顺位!”

……

陈阳默默听着,心中那点期待的火苗,微微摇曳。

道石沉滞,中上丹田空悬……这始终是他心底最大的隐痛与遗憾。

之前见识道纹筑基的灵动,他已觉差距。

如今近距离感受花晓,这道韵筑基的强悍与迅疾。

那种渴望变得前所未有的强烈。

“或许……那寒热池中的精纯业力,真能助我施展祖师所传的碎基大法?”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心中滋生:

“判官曾,三丹田筑基,便是百年顺位第一……”

“若能借此机会,重铸道基……”

光是想想,便觉心潮微涌。

但他迅速压下这份激动,冷静下来。

一切的前提,是先夺下寒热池,并且……活下来。

相比陈阳对修行的期待,江凡考虑的问题显然更现实,也更朴素:

“刘行者……”

江凡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带着惯有的谨慎与算计:

“计划听起来不错。”

“但问题是……那寒热池,现在可是被九华宗占着。”

“对方有多少人?实力如何?领头的是谁?”

“咱们这几个人,够不够看?”

“别好处没捞着,先把命搭进去了。”

陈阳也收拢心神,看向刘有富。

这正是他同样关心的问题。

九华宗弟子本就擅长结阵合击。

若是人数众多,又有高手坐镇,他们这四人队,恐怕讨不了好。

刘有富闻言,嘿嘿一笑,语气轻松:

“具体人数实力嘛……我进来时间短,探查得不算太清楚。不过嘛……”

他话锋一转,看向前方那道疾驰的黑影:

“花道友手中既有详尽地图,对此想必了如指掌。花道友,可否为陈行者和江行者解惑?”

前方。

花晓的速度没有丝毫减缓。

飘忽的声音却清晰地逆风传来,落入三人耳中:

“寒热池大有别,价值也不同。”

“过去十轮杀神道,东土各大宗门基本都有内部流传的地图标记。”

“对已知的寒热池位置,规模,乃至通常由哪家占据,都心中有数。”

她语速平稳,如数家珍:

“九华宗在此次地狱道中,占据的寒热池共有三处。”

“最大的一处近百丈,由两位道韵修士自坐镇,弟子过百,非我等所能觊觎。”

“最的一处约三十丈,驻守弟子三十余人,领头者为数位道纹筑基。”

“而我们要去的这一处……”

她顿了顿:

“规模居中,约五十丈方圆。据我此前探查,池边常驻修行的九华宗弟子,约八十人。”

……

“八十人?!”

江凡倒吸一口凉气,声音都变调了。

陈阳也是心头一沉。

花晓仿佛没听到江凡的惊呼,继续道:

“另外……池边还有一位道韵筑基的修士,名为陆浩,筑基中期修为,是此处的看守与领队。”

道韵筑基!

筑基中期!

陈阳的心更是往下沉了一分。

借由花晓已经让他见识到道韵筑基的可怕……

此战凶险,远超预期。

似乎是察觉到了身后两人骤然凝重的气息,花晓那飘忽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平淡无波:

“放心。”

“那陆浩,交由我对付。”

“他手下那些同门,我亦可牵制一部分。”

她微微侧头,斗篷阴影似乎看了陈阳一眼,语气带着一丝询问:

“至于剩下的……你应该没问题吧?”

没等陈阳回答,她仿佛又想起了什么,好奇地问道:

“对了,你之前观你,灵力运转似乎自下丹田而起……你是刻意藏匿晾基?还是……”

陈阳迎着她的目光,坦然道:

“我并未藏匿。”

一旁的江凡也连忙补充,语气带着点同病相怜的意味:

“我与陈行者,皆为道石之基。”

“……”

前方的黑袍身影,明显地……

停滞了一瞬。

疾驰的速度甚至都缓了半分。

空气仿佛凝固了几息。

毕竟这菩提教二使的名头,虽不及那些道韵骄那般顶尖,却也算得上声名远播!

花晓本以为,这二人即便不是道韵骄,至少也是道纹筑基的强者。

他们配合默契,联手之力想必足以堪比道韵骄!

可如今……

花晓错愕片刻。

仔仔细细地分辨半晌,愈发确定这二饶灵气竟是从下丹田而起。

心中不由更添几分讶异。

沉默许久,她才幽幽开口:

“盛名之下……”

花晓那飘忽的声音悠悠传来,语速很慢:

“原来……也有虚士。”

这话得毫不客气,甚至有些刺耳。

陈阳面色不变,心中却泛起一丝苦笑。

菩提二使的凶名,多半是在杀神道尚未演化之时,源于陈阳对九华宗一众普通弟子的袭杀。

外人或许会因此高估他们的修为根基。

但真正交过手的人。

如九华宗,恐怕早已摸清他们的底细。

只是没想到,连这位临时合作,看似情报灵通的花晓,之前竟也存了误会。

“花道友此言差矣!”

刘有富赶忙打圆场,声音隔着面具传来,带着笑意:

“道基虽有高下,但战力并非全由此定。”

“陈行者与江行者配合默契,经验丰富,战力绝不弱于寻常道纹修士!”

“更何况……”

他话音未落,周身气息陡然一变!

原本收敛的灵力骤然放开,一股明显不同于道石筑基沉滞,也不同于道韵筑基空灵的气息弥漫开来。

那灵力自心口膻中穴附近而起。

流转间隐有纹路显化。

虽不及道韵筑基那般浑然成,与道共鸣,却也灵动迅捷,远超道石!

陈阳瞥见刘行者周身萦绕的灵气,不由得抬眼多看了一眼。

一旁的江凡见状,缓缓开口道:

“刘行者,乃是道纹筑基。”

刘有富淡淡一笑,气息重新收敛,语气却充满自信:

“所以花道友无需担心。”

“有我与陈行者、江行者联手……”

“应付那些普通弟子,绰绰有余!”

他拍了拍腰间储物袋,发出沉闷的响声:

“更何况,我还带来了教中特制的法宝,专破九华宗的阵法!定叫他们措手不及!”

陈阳听着,脸上微微点头,心中却并未完全安心。

菩提教的不靠谱,他领教过不止一次。

那些所谓的法宝,效果如何,还得用了才知道。

而且。

对方有八十人,即便花晓牵制了陆浩和部分精锐,剩下的数量也绝对可观。

此战,绝非易事。

但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

四人不再多言,默默加快速度。

约莫半日疾驰后,前方地貌开始发生变化。

暗红色的荒原渐渐出现起伏的丘陵,空气中那股血腥与铁锈味似乎淡了一些。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略微奇异,忽冷忽热起伏,带着淡淡硫磺气息的波动。

距离地图上标记的寒热池位置,越来越近。

就在此时。

飞驰在最前方的花晓,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

陈阳三人也随之停下,面露疑惑。

“在动手之前,有些话,必须先清楚。”

花晓转过身。

飘忽的声音在寂静的血色丘陵间响起,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

“关于寒热池的分配与使用。”

陈阳三人静待下文。

“池中修行,按时间划分。”

花晓语速平稳,却字字清晰:

“一日十二个时辰。我,要占六个时辰。”

刘有富闻言,毫不犹豫地点头:

“理当如此!花道友出力最多,自然该占大头!”

陈阳却微微皱眉,有些不解:

“花道友,那寒热池有五十丈方圆,面积不,池中业力充盈,应可容纳多人同时修行而不互相干扰。”

“为何……不能同时使用?”

“各修各的便是。”

他话音刚落……

“你这无礼之徒!”

一声冰冷的怒斥骤然炸响!

花晓周身气息猛然波动,宽大的黑袍无风自动,一股凌厉的寒意直冲陈阳而来!

“我是女子!”

她声音里压着显而易见的怒火,飘忽的音调都因激动而有些不稳:

“你出此言语,是觉得可与我共浴一池?还是存心……轻薄于我?!”

陈阳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暴怒弄得一怔。

随即反应过来,自己这话确实欠妥。

地狱道环境特殊,修士修行时往往心神沉浸,防备最弱。

男女有别。

更何况是素不相识,临时合作的陌生人。

要求同池修行,确实唐突。

甚至可能被误解为别有用心。

他连忙拱手,语气诚恳:

“是在下失言,思虑不周,绝无轻薄之意。花道友勿怪。”

花晓冷哼一声,气息缓缓平复,但那份冷意依旧明显。

“而且……”

她补充道,语气恢复了平静,却更加理所当然:

“届时由我主攻,牵制对方最强的陆浩和部分精锐,承担最大风险。自然,也该由我先用,且用最好的时段。”

刘有富再次连连点头附和:

“没问题!一切按花道友的办!”

花晓这才不再多言,转身继续前校

陈阳抬手理了理衣袍下摆,与江凡对视一眼

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无奈。

这位花晓,脾气大,规矩多,但……

实力也是真强。

有求于人,只能忍了。

又前行了约莫一炷香时间,翻过最后一道低矮的山脊,前方的景象豁然开朗。

一处被暗红色岩壁半包围的山谷,映入眼帘。

谷中雾气氤氲。

但那雾气并非外界普通的灰红,而是呈现出一种奇异的,不断变幻的淡红与乳白交织的色彩。

雾气之郑

隐约可见一池水光潋滟。

池水颜色古怪,半边呈暗红色,仿佛凝固的血液,不断蒸腾着灼热的气息。

另外半边却是惨白色,如同万载寒冰,散发出刺骨的阴冷。

红白二色在池水中央形成一道模糊不清,蠕动变化的交界线。

正是寒热池。

池边空地,搭建着一些简易的石屋和帐篷。

依稀能看到人影走动。

更外围。

一层淡金色的,流转着复杂符文的光罩。

如同倒扣的巨碗,将整个山谷连同寒热池一起笼罩在内。

光罩表面灵光流转。

散发出稳固而强大的阵法波动……

正是九华宗惯用的防护结界。

四人潜伏在山脊背阴处。

收敛气息,仔细观察。

“就是此处了。”

刘有富压低声音,语气带着兴奋:

“看这结界的强度,应该是九华宗……须弥金刚阵的简化版,擅防外攻,困敌亦是一流。”

他着。

手往腰间储物袋一抹,掌心已多出一物。

那是一柄通体乌黑,造型古朴,约莫三尺长的八棱锤。

锤头并非实心,而是镂刻着无数细密扭曲的符文。

隐隐有暗金色的流光在符文中游走。

锤柄缠绕着某种暗红色的兽筋,握柄处镶嵌着一颗不断吞吐微光的灰色宝石。

“这是破阵锤!”

江凡眼睛一亮,低呼出声,语气带着激动与怀念:

“是我菩提教特制的破阵法器!”

“专门针对这些大宗门的阵法!”

“如果上一次杀神道刚开启时,我们每个行者都能配上一柄,也不至于被九华宗困在阵里,死伤那么惨重!”

刘有富得意地笑了笑,又从储物袋中取出两柄制式相同的破阵锤。

分别递给陈阳和江凡。

“此锤需以特定节奏,灌注灵力敲击阵法节点,方能发挥最大威力。”

刘有富解释道,指向下方金色光罩上几处灵光流转略显晦涩的位置:

“我们三人分散开,各据一方,同时敲击那几处薄弱节点。”

“三力合一,共鸣震荡!”

“不消一盏茶的功夫,便能将这座简化版的金刚阵轰开一道缺口!”

他看向陈阳,特意叮嘱:

“陈行者,切记,灵力需沛然持续,锤落点要准,节奏需与我等保持一致。明白了吗?”

陈阳接过沉甸甸的破阵锤,感受着其中蕴含的那股奇特的,仿佛专为震荡破坏而生的灵力波动。

点零头:

“明白。”

“好!”

刘有富低喝一声:

“那我们便……”

然而。

他话音未落。

“让开。”

一道清冷,带着明显不耐烦的喝斥声,自身旁响起。

只见一直静立观察的花晓,一步踏前。

越过三人,直接来到了山脊边缘。

直面下方那层淡金色的防护光罩。

她宽大的黑袍在谷口吹来的,带着寒热交替气息的微风中轻轻拂动。

下一刻。

她周身气息,毫无保留地轰然爆发!

道韵筑基中期的精纯灵力,如同沉睡的火山苏醒,冲而起!

那灵力不再是无形无质,而是在她身周隐隐显化,竟化作了一条数丈长的,半虚半实的巨蟒虚影!

巨蟒通体透明,鳞甲宛然,双目冰冷。

盘绕在她身侧,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威压与灵性。

“这灵气,未免太凝实了吧?!”

江凡失声惊呼,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能将自身灵力操控到如此精微,显化具象的地步,这需要对自身道韵有着何等深刻的领悟与掌控!

花晓双手抬起。

十指如穿花蝴蝶般急速舞动,结出一个繁复古奥的印诀。

她身侧的巨蟒虚影随之昂首,无声嘶鸣,庞大的身躯骤然绷紧。

然后……

嗖——!

巨蟒虚影化作一道流光。

如同拥有生命的长鞭,瞬间跨越数十丈距离,狠狠地缠绕在了那淡金色的防护光罩之上!

不是硬撼,不是敲击。

而是如同巨蟒捕猎般,死死绞缠!

“咔……咔咔……”

仿佛金属被巨力扭曲的呻吟声,从光罩被缠绕处清晰地传来。

那一片区域的符文疯狂闪烁,明灭不定。

光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内凹陷、变形!

花晓立在原地。

黑袍下的身躯似乎微微前倾,双手维持着印诀,口中轻叱:

“碎!”

轰——!!!

仿佛琉璃炸裂的巨响!

那看似坚固无比的淡金色光罩,在巨蟒虚影的恐怖绞杀之力下。

竟如同被重锤击中的蛋壳。

以缠绕点为中心,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紧接着。

裂痕疯狂蔓延,整个光罩剧烈闪烁了数下。

然后……

彻底崩碎!

化作漫飘散的金色光点!

阵法破碎的余波化作狂风,向四周席卷,吹得谷中雾气剧烈翻涌,池水红白二色疯狂对撞激荡!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从花晓踏前一步,到巨蟒虚影绞碎光罩,不过两三息工夫。

陈阳手中还握着那柄沉甸甸的破阵锤。

刘有富那句“分散开”的指令还在嘴边。

江凡脸上的激动尚未完全褪去……

阵法,已破。

山脊上,一片死寂。

只有下方山谷中,因阵法破碎而骤然响起的,惊慌失措的呼喊与警报声:

“敌袭——!!!”

“阵法破了!有强敌!”

“快结阵!保护寒热池!”

率先从谷中石屋帐篷里冲出的,是九名身着九华宗标准制式法袍的修士。

人人脸上带着惊怒,动作却迅捷无比,显然是训练有素。

其中八人气息沉厚,灵力自下丹田涌出,是道石之基。

为首一人,气息灵动,胸前隐有光华流转。

赫然是一名道纹筑基!

九人甫一冲出,便极有默契地迅速散开。

占据特定方位,同时手掐法诀。

灵力勾连!

一股无形的禁锢与杀伐之力开始急速凝聚……

正是九华宗拿手的锁灵绝杀阵起手式!

陈阳瞳孔一缩,几乎是本能地出声提醒:

“花道友心!这是九华宗的锁灵……”

他的提醒,甚至没能完。

因为就在那九人法诀将成未成,阵法雏形刚显的刹那……

花晓动了。

不。

她似乎根本没动。

只是那双结印的素手,印诀倏然一变!

缠绕在破碎光罩残骸上的巨蟒虚影,猛地一抖。

庞大的身躯如同真正的活物般灵动一甩!

“砰!砰!砰!砰……!”

一连串沉闷的肉体撞击声,几乎不分先后地响起!

那九名正欲结阵的九华宗修士,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胸口,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齐齐口喷鲜血。

身形如同断线风筝般向后抛飞,重重砸落在谷中坚硬的地面上。

溅起一片尘土。

其中几人甚至直接撞塌了身后的石屋一角,被碎石掩埋,生死不知。

刚刚凝聚起的那点阵法灵光,如同风中残烛,噗地一下。

彻底熄灭。

山脊上。

再次陷入死寂。

陈阳后面半句“绝杀阵”,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他张着嘴。

看着下方。

那九名瞬间失去战斗力的九华宗修士。

又看了看前方。

那道依旧笼罩在黑袍中,仿佛只是随手拂去一粒尘埃的纤细身影。

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撼与……明悟。

涌上心头。

原来……

破解这令他和江凡都头痛不已,一度陷入绝境的锁灵绝杀阵,还有如此简单、如此粗暴……

高效的方法。

根本不用去硬抗阵法成型后的绞杀与禁锢。

只需在对方结阵完成之前。

以绝对的速度,绝对的力量。

雷霆一击。

将其彻底打散!

这……

便是道韵筑基的实力与眼界吗?

不待他细想,下方山谷已彻底炸开了锅。

更多的九华宗弟子如同受惊的蜂群,从各处涌出。

喊杀声,怒喝声,灵力波动声乱成一片。

粗略看去,不下四五十人,且后续还在不断增加。

面对下方汹涌而至的敌潮,花晓却仿佛视若无睹。

她只是轻轻吸了一口气。

下一刻。

一股比之前更加磅礴,更加凝练,带着某种奇异韵律的灵力波动,以她为中心。

轰然向四周扩散开来!

那并非攻击,而是一种纯粹的,高阶修士对低阶修士的……

灵力威压与冲击!

嗡——!

无形的波纹扫过山谷。

冲在最前面的十几名九华宗弟子,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高墙,身形猛然僵住。

脸上瞬间失去血色,护体灵光应声破碎。

随即惨叫着向后倒飞。

稍远一些的弟子,也被这股威压冲击得东倒西歪,阵型大乱,灵力运转滞涩。

不少人直接瘫软在地,一时竟无法起身。

仅仅一个气势外放,便让数十名筑基修士瞬间失去了战斗力!

陈阳看得目瞪口呆。

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身旁同样一脸呆滞的江凡。

透过面具的眼孔,他能看到江凡那双眼睛里,充满了与他如出一辙的震撼。

以及一种近乎荒谬的……

惊诧!

江凡的嘴唇哆嗦着,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在几人耳边响起。

每一个字都充满了不可思议:

“刘、刘行者……你、你到底是从哪里……找来这么一位预备行者的啊?!”

“这……这……绝对是东土某个大宗的……”

“骄领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