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通折腾,伤口果不其然裂开了。
回宫不到一日的太医又被请了过来,重新处理伤口后,唠叨了姜阳好一顿,在她再三保证近半个月不会下地后,才摇着头离开。
次日,姜阳老老实实地选择了在床上办公。
送公文的女官来时,她顺口问了问昨日那份没有署名的册子。可女官一脸迷茫,自己整理时,并没有见过类似的物件。
姜阳也懵了一下:“不是你带进书房的吗?”
“……不是。而且,担心郡主遗漏,将公文带出去前,我也挨个翻查了一遍,没瞧见什么没有署名的册子……”
“……”
难道她伤势太重,出现了幻觉?
姜阳想了想,摆摆手:“罢了罢了,许是我记错了。”
……可这话才完没一会儿,那四个字就阴魂不散地再次出现在她面前。
——带公主走。
这回,是在一张巴掌大的白纸上。纸的边缘裁剪的很齐整,字迹也清秀,但明显与昨日不同,应该是换人了。
姜阳捏着这张夹在两本文书中间的纸,找人把那位女官叫了回来,问她:“这是哪里来的?”
女官接过,正面反面地翻看了好几遍,摇头:“不清楚,我从前厅把文书搬过来时,确实未见有此物存在。”
“那就是中途有人放了进去?”
“中途……”女官细细琢磨了一会儿,点头,“中途遇见阿娟独自搬琴,我就搭了把手……兴许是那时候。”
“……”
阿娟?阿娟是谁?
隐约记得,决定将婚期提前时,公主府有位女官提到过阿娟这个人……
姜阳道:“叫阿娟过来。”
阿娟来了。
是姜阳送过玉镯的那位女官。
为了避免伤害主仆感情,姜阳忍住了“原来你就是阿娟”的感叹,转而问她:“你母亲的腿疾,有好转吗?”
可能没想到姜阳还惦记着她的事,阿娟眼里闪过一丝惊喜:“多谢郡主挂念,我将母亲接来了玉京,也请了医师,现下已经行动自如了。”
“那就好,”姜阳笑笑,将手里的纸条拿给她看,嘱咐道,“把府里所有的人召集起来,将这四个字抄十遍。”
“……十遍?”阿娟接过那张纸,蹙起眉来,“为何?”
“怎么了?不行吗?”
阿娟想什么,又忍了回去,应道:“倒也不是……我这就去办。”
“等等,”见她转身要走,姜阳唤住了她,“算了,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便作罢吧。你去忙你的,不用和旁人提起此事。”
“……好。”
看样子与她无关。
那是谁呢?
……其实仔细想想,对方这种话,八成不是怀着恶意来的。既不是恶意,又为何要用这种令人不安的方式?
姜阳也不明白。
潜意识里,她是有想到一个怀疑目标的,只是那人目不识丁……
不可能。
……
有好多问题想问,姜阳一整日都在等杜知娴。可杜知娴没来,师嫣倒是来了。
殷士从一事,但凡稍微明些事理的人,就不难看出其中暗藏玄妙。因此,朝中与陈元微对立的官员,是断不可能靠近上清苑半步了。
而与陈元微同阵营的官员,也担心牵连其中,暂时只敢在暗地里传递消息,除了杜知娴。
师嫣在这种时候上门,对姜阳而言,确实意外。
但又没有那么意外。
“……近来京中好些关于姐姐的风言风语,听着就令人生厌。我只觉得,若事实真如他们的那般,姐姐如此行事,除去危险些,也没有什么错处。”
姜阳捏了捏手里的书页,看向她义愤填膺的脸,笑了笑:“是么?”
“嗯,”师嫣叹了口气,“若换作是我兄长……即便拼了命,我也不会让行凶之人逍遥快活,一日都不校”
……她确实很像以前的姜阳,不经意的言行举止间,都带着过去的姜阳的影子。
“不可以,”姜阳感慨之余,还是纠正道,“若他如你在乎他一般在乎你,你为他而死,他会比你更痛苦。反之,你为他而死,又不值当……无论何时,都要先保全自己。”
师嫣歪着头认认真真听她讲,听完点头:“……好。”
“你兄长呢?近来还好么?”
“兄长?不好,很忙……整日不在府中,我已经好几日没见到他了。”
本是随口一问,听她这么,姜阳一愣:“好几日?”
“嗯,在宫里。”
“他没有,什么时候回来吗?”
师嫣努了努嘴:“是昨日,可今日我来找姐姐前,还没见他回来。”
姜阳垂眸思索:“这样……”
“嗯,”看了眼姜阳的神色,师嫣犹豫一下,又唯唯诺诺地开口,“姐姐,今日我来,还有一事想与你听……”
“宋思隐?”
“……嗯。”
“怎么了?”
“他……前段时间,他父亲病重,要回去照看,便搬离了申园。但我二人仍时常见面,并未疏远。可不知怎的……那日姐姐受伤后,他听信京中流言,对我姐姐心思深重,又与兄长不合,不宜交往……要我离姐姐远些。”
“……”
姜阳不出声,师嫣以为她生气了,赶忙解释:“我虽心悦于他,却也并非任他教唆。姐姐为人如何,我再清楚不过。只是……”
“只是,你不明白他为何要这种令你为难的话?”
“嗯。”
“若真喜欢他到不可自拔,便相信他是真心为你好;若没有到那种地步,就试试拿出论据同他解释,解释得清自然是好事,解释不清……”
姜阳顿了顿,道:“那便看看,是你的判断出了问题,还是他压根不在乎你的看法,只想让你跟随他的意志行事。”
“……我明白了。”
“他对你好吗?”
师嫣咬了咬唇,面露难色:“就……我也不清楚……我一直认为,是我喜欢他,就理应我对他好。至于他对我好不好,并不重要。”
一想到前世自己也是这么执着,姜阳就想回去揍自己一顿。她深呼吸,劝道:“若你只是想与他风流缠绵,如此这般自然没有问题。可若你想与他成家,日后绵延子嗣,相守终老,那就不能只靠你的一厢情愿。”
“……为何不能?”
“原因很多……我先不那些虚无缥缈,难以预见的后果,就只提一点——他不喜欢你,也就不会喜欢你的孩子。而你的孩子需要父亲的爱,你要为你的孩子负责。”
“……”
师嫣长睫低垂,细细想了一会儿,又抬眸看向姜阳,神色坚定起来:“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