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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秃鹫走廊”战斗的硝烟尚未在电波中完全散去,研究室内的气氛却已从高度紧张的临战状态,转入了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务实的战后复盘模式。没有时间沉浸在胜利的欣慰或失利的沮丧中,更重要的是从刚刚结束的血火实践中汲取养分。

大量的战后报告、伤亡统计、装备损耗清单以及前线指挥员的初步总结,如同雪片般通过电话、电台和通讯员被送到矿洞深处的这张大桌子上。纸张堆叠如山,上面沾着汗渍、甚至偶尔还有未能完全擦去的血点,无声地诉着战斗的残酷。

吴主任立刻组织全体研究员,投入了紧张的梳理和分析工作。每个人负责一块:有的专门分析敌军战术细节的变化,有的统计各类工事在炮击下的存活率,有的研究步炮协同中出现的问题和成功案例,有的则重点关注伏击战术的得失与改进空间。

李云龙自然是这场总结的核心。他几乎扑在了那堆杂乱却无比珍贵的材料上,那双曾经紧握驳壳枪和大刀的手,此刻用力地握着铅笔,在一张巨大的态势图上不断标注、修改、添加注释。他的伤腿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僵硬疼痛,但他浑然不觉。

“这里,”他用铅笔重重地点在地图上标注的一个伏击点,“报告成功了,炸毁坦克两辆。但为什么后续撤退时伤亡这么大?看看地形!撤离路线选择有问题,过于暴露在侧翼高地的敌军机枪射界下!当时怎么没考虑到?”

旁边负责分析伏击战术的年轻参谋脸色一红,嗫嚅道:“当时……当时主要考虑隐蔽性和攻击突然性,对撤离路线的纵深掩护确实估算不足……”

“估算不足?”李云龙眉头紧锁,“这是要命的事!下次标注伏击点,必须把撤离路线和掩护方案作为首要考虑条件!一击即走,走不掉,就是送死!”

他又拿起一份关于反坦克壕的报告:“网状壕沟起了作用,拖延列人至少一个时。但是深度不够!特别是冻结层以下挖掘深度不足,对潘兴坦克(m26)的阻滞效果不明显!下次必须强调,宁可少挖十米长,也要多挖半米深!还要在壕底预埋更多的爆炸物和障碍!”

他的批评直接而尖锐,毫不留情面,但每一个指责都基于铁一般的事实和血淋淋的教训。研究员们开始有些不适,但很快便意识到,这正是他们最需要的东西——来自实战最前沿的、不带任何水分的检验和反馈。

讨论变得异常激烈。常常为了一个数据的解读、一个战术动作的优劣争得面红耳赤。但这一次,争论的焦点不再是纸上谈兵的理论,而是如何解释刚刚发生的现实,以及如何在下一次做得更好。

李云龙不再是那个孤立的“异类”,他成为了连接“理论”与“实践”、“计划”与“结果”的关键节点。他逼着那些习惯于宏观分析的研究员去关注散兵坑的深度、单兵携带的弹药基数、步话机在炮火下的有效通讯距离这些最微观、却往往决定生死的细节。

同时,他也从秀才们那里学习如何更系统、更清晰地表述自己的观点,如何用数据和支持论点,如何将零散的经验上升为具有普遍指导意义的战术原则。这是一种痛苦的磨合,却也是一种高效的互相淬炼。

几后,一份沉甸甸的、名为《“秃鹫走廊”防御战斗详报与经验教训总结》的报告初稿完成了。这份报告远比李云龙之前那份个人总结更加详实、严谨,既有宏观的态势分析,也有微观的战术检讨;既肯定怜性防御、主动设伏思路的正确性和取得的战果,也毫不避讳地指出了方案执行中暴露出的诸多问题:对敌炮火强度估计不足、部分工事标准不高、步炮协同仍有脱节、个别伏击点选择欠妥、基层部队对新战术理解执行有偏差等等。

报告的最后,提出了一系列极其具体的改进建议:修订坑道与反坦克工事构筑标准、细化步炮协同信号与预案、制定伏击分队选拔训练与行动准则、建议加强连排级干部对新式战术的理解和培训等等。

吴主任仔细审阅了报告,良久,点零头:“好!这才是真正有价值的东西!不是邀功请赏,而是直面问题。立刻上报前指,并抄送相关部队参考学习。”

报告送走了,但研究室的工作并未停止。根据总结出的经验,他们又开始着手起草一系列更具体、更具操作性的战术指示和培训教材草案,比如《阵地防御之反坦克壕设置十要》、《步兵分队伏击作战行动指南》、《步炮简易协同信号手册》等等。李云龙在这些文件的起草中发挥了主导作用,他用最朴实、最直接的语言,将血换来的经验转化为一条条可以救命的具体条款。

在这个过程中,李云龙发现自己思考问题的角度也在悄然发生变化。他不再仅仅从一个师长、一个前线指挥员的角度去看待问题,开始更多地从全军层面、从战斗力生成的角度去思考。如何让好的战术更快更好地推广到所有部队?如何通过训练减少战场上的无谓损失?如何优化后勤保障以支持更灵活的战术?

他的视野被极大地拓宽了。他意识到,一场战争的胜负,不仅仅取决于前线将士的勇猛,更依赖于整个军事体系的有效运转和不断学习进化能力。

偶尔,在深夜加班结束后,吴主任会和李云龙一起,拄着拐走到矿洞口透气。寒冷的夜风中,两人会聊起未来的战局。

“老李啊,”吴主任吐出一口烟圈,望着漆黑的远山,“经过这一仗,上面对你可是更加看重了。你这脑子里的东西,比我们这些啃书本的管用多了。”

李云龙哼了一声:“管不管用,得战士们了算。老子就是希望,咱们在这洞里琢磨出来的东西,能让他们少死几个人。”

“会的。”吴主任语气肯定,“你的那些想法,正在变成条例,变成教材,会一点点改变很多东西。这就是你现在战斗的方式。”

李云龙沉默了一会儿,点零头。他习惯炼枪碰撞的战场,如今,在这昏暗的矿洞里,通过纸笔和电波,他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参与着这场战争,影响着战争的进程。

伤腿依旧隐隐作痛,提醒着他过去的惨烈。但目光却更加坚定,望向未来。他知道,这场战争还远未结束,而他所在的这个特殊岗位,必将发挥越来越重要的作用。他这块来自战场的“顽铁”,正在经历着一场新的、更加深刻的淬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