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李老大委屈巴巴地喊了一声。
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的就是今儿的他。
“你想学烘肉干不?”
轻轻的一句话如清凉的风送入李老大困顿的脑子里。
“娘,你要教我?”
“这些本事不教给你们我还带到棺材里不成?”秦芳慈反问。
李老大四下看一圈,黑乎乎的,所有人都睡了,只有他和娘。
“嘿嘿,娘,嘿嘿。”
“娘你慢点儿,黑看不见路。”
秦芳慈扶住了李老大手臂,粗糙的手在他手臂上拍了拍。
“老大啊,你爹前两日又给我托梦了。”
李老大后脊背蹿上一股凉意,“娘,我爹,我爹啥了?”
“你爹啊,柏顺毕竟是家里的老大,长子顶门立户,要对你多一份厚望。”
火苗亮起,李老大转头迎上秦芳慈幽幽的眼,给他吓得激灵灵打了一个抖。
“顺啊,顺啊,爹的好儿。”秦芳慈的眼眶流下两行清泪来。
李老大目瞪口呆,呆若木鸡,嘴巴张张合合叽喳不了半点。
“爹可是磨了你娘许久才给你求来这一次撑门户的机会,你要是不好好儿做出样子来,我下次就来把你带走,叫你跟我一道儿在阴曹地府里看着尸骨睡到腐烂。”
李老大瞪大的眼珠子险些脱眶,“爹,爹爹爹?爹——”
“嘘——”秦芳慈一把捂住了李老大嘴,声音弱下去,“你别喊,叫你兄弟知道爹只偏心你,不好,这是咱们爷俩的事,回头也别跟你娘。顺啊,爹的好顺啊,你可得给爹争口气,人活着就是一口气……”
流着泪的眼忽然闭上,秦芳慈捂在李老大嘴上的手也耷拉了下去。
一个哆嗦之后,秦芳慈再一次幽幽睁开了眼睛。
在这个家里,李老三是最好管教的,只要你真心实意对他的妻儿好。
李老二是那会干活的毛驴,吊根胡萝卜就行,只需三五时紧一紧皮子,收一收他放飞的心。
而李老大,得好听一点,听话乖巧闯不了大祸。
得难听一点,混吃等死,上想啃老下想啃,中间能啃所有人。
拨火棍一样,拨一下才能艰难动一下。
秦芳慈正是需要帮手的时候,要的是主动帮忙能踏实干活之人。
李老大是李家长子,是李木根捧在手里的大儿子,李老二李老三的出身也没有怎么动摇他在李木根心头的地位。
李木根若不早死,李老大能被宠溺的更像一滩烂泥。
秦芳慈一直想,要怎么样让李老大积极主动起来,直到黑她去睡觉前又一次看见靠墙站着昏昏欲睡的李老大。
“爹,”
“什么爹?”秦芳慈迷茫地睁开眼睛,揉了揉额角,“我怎么了,是不是刚才做了什么?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老大你扶我一把,年纪大了熬不得,头有些晕。”
李老大后背都被冷汗浸湿,僵硬在原地任由秦芳慈抓住他。
手,是温热的。
“火怎么又灭了。”秦芳慈松开人,李老大一个寒颤,“我来。娘。”
李老大蹲在灶洞口点火,秦芳慈把头发别到耳后,顺着刚才的往下演,“老大,我刚才和你了什么来着,我咋就突然忘记了。”
“没!没。”李老大慌张,“娘你没。”
“咋没,我想起来了,我跟你你爹给我托梦,叫我啊教你一些本事,以后你这个大哥在弟弟们面前才抬得起头来,我想来想去,趁着这次肉干生意,干脆把做肉干这活儿交给你。”
“娘,我学,我肯定好好学。”李老大把火生得旺旺的,对着秦芳慈笑得心虚气短。
吓死他了。
还以为爹来过的事被娘发现了。
李老大这会终于后知后觉回过了神,他死了多年的爹还是一如既往的爱他。
自打爹走后,他不是被娘嫌弃就是被娘骂。
还是爹好。
爹以前就会摸着他的头顺啊,你是大哥,你要……
李老大想爹想得掉下了眼泪来。
“老大,锅热了,大概就是这么热的时候放肉干……”
“来了,娘。”李老大擦干眼泪站在了秦芳慈身边,学得很认真。
夜渐渐深了,风吹云涌,月儿时隐时现。
看起来明儿是有雨。
秦芳慈打着哈欠回屋,厨房里,李老大独自坚强的收拾着残局。
秦芳慈回头看一眼,效果不错,明儿叫李老大带些香烛纸钱去李木根坟头拜拜。
今儿轮到李老二起来带人进磨坊,厨房里的活李玉兰带着胡回媳妇三人做。
这次点豆腐,秦芳慈把活主要交给了袁氏。
袁氏昨晚上就找到了感觉,秦芳慈只是稍加提点,她就能做得很好。
袁氏很高兴,秦芳慈很满意。
“明儿点豆腐你自己来。”
袁氏的笑僵住,“娘,我,我一个人不行的,万一砸了……”
“那你想要几日?”秦芳慈柔声问。
袁氏仔细思索,“怎么也要五六七八。”
“三,你很有悟性,要相信自己。”
“娘,啥叫很有悟性?”
“就是夸你聪明。”
袁氏呲牙乐起来,“嘻嘻,娘你现在夸人真好听,以前你都吃啥啥不剩,懒得不如猪。”
猪还能过年杀了吃肉。
秦芳慈:“(¬_¬)你不习惯?讨骂了?”
“没,没。”袁氏回神,“娘,外头来拿豆腐了,我叫大丫一起给人记,你快回屋再休息一会。”
秦芳慈这会倒是没了困意,她想去找一趟老村长,看看他给画的地。
话才出去,村子里就传遍了,而她还没看过地,你这扯不扯?
秦芳慈来到老村长家时,老村长也正想来找一趟秦芳慈。
感觉老李家买卖已经大的在李家院里施展不开了,不别的,黄豆他家都堆了好几袋子,李家人还搬不过去,实在家里没地儿放了。
老村长有种比老李家还操心盖房的架势。
他都想着要是秦芳慈腾不开把家里的钱先借过去,等秦芳慈收了剩下的九两尾款……
念头到这又被老村长自己打住了。
怎么呢。
就是突然想到了那个犯浑的李老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