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阳明抬头看了一眼左布政使，
打瞌睡的都指挥使也是换了个姿势，
又接着眯一会，
至于提刑按察使，喝了口茶润润喉咙！
这一刻，左布政使绝望了！
大明朝的为官之道，
真就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吗？
这是什么意思？
王阳明调侃道：“布政使大人急什么？不是不解决，而是要缓解决，慢解决，符合规矩的解决……”
难得一见，王阳明也打起了官腔来。
有后世为官的味道了。
“唉哟喂，我的巡抚大人诶！”左布政使急得跳脚，“整个江南的市场，现在都乱了，杭州府，苏州府，甚至连金陵的应府，都是聚集起来闹事的贩子和工人们，他们张口就是要跟朝廷要钱……”
“都要找官家给一个法，朝廷这是要逼着他们都去死！都嚷着他们的老板被朝廷给吓着了，没有老板给他们工作雇佣他们做工，他们怎么赚钱怎么生活？——都在骂当地的父母官呢！”
左布政使就跟连珠炮一样，不停地告饶，不停地诉苦，这一肚子的委屈，他是怎么也不清楚了。
这一省父母官怎么当得这么难？
他现在是骑虎难下了！
早知今日，当初就该滚回老家种地。
当一个教书先生，也好过在这儿被架在火上烤。
提刑按察使终于是忍不住了，他掏了掏自己的耳朵，拿出一个鼻烟壶来深吸了一口，十分享受提提神，旋即道：
“安啦，你看看，这塌下来还有高个的顶着！你就是太年轻，初来乍到……，你瞧瞧咱巡抚大人，这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本事，够你学一辈子了！”
“而且，巡抚大人不是了吗？就让他们闹，就要让他们把所有的招数都拿出来，咱们才能抓到他们的狐狸尾巴，揪住他们的辫子，接着——一网打尽！”
“是呀~哈……”都指挥使也睁开了迷迷茫茫的眼睛，打着哈欠，拿过热茶来喝了一口，他一脸事不关己地道：“怕什么？咱手里还有五千精兵在呢？一群奸商能吃了我们不成？谁敢冲进来，老子第一个宰了他！”
这个都指挥使早年是跟着朱棣征战的。
后面年纪大了，就让来南京来养老了。
之后，就成为了江南一省的都指挥使。
老归老，但这底气十足。
那是真敢大开杀戒！
别百姓了！
谁敢乱来，他直接动刀。
非杀得你一个人仰马翻。
这都指挥使还是玩板斧的大体格，
真到了，闹将起来的时候！
只管拿起老伙计，
两把板斧直杀得兴起便是！
左布政使彻底是无奈了。
他惹不起。
真就惹不起。
一个是真的惹不起。
一个是真的不管事。
一个是真的不怕事！
就他一个，就跟受气的媳妇一样，
上对朝廷如孝敬公婆，
下呢还得如看自己孩子一样看管百姓！
可到头来，那是既怕得罪了公婆，又惹怒了孩子。
——毁灭吧，累了！
新官上任的三把火都没烧过，就要被烤死了……，
这叫怎么一回事？
憋屈！
憋屈极了！
左布政使就跟失去了颜色一样。
整个人都颓废地坐到了一旁。
人和世界，都成了黑白色的。
一个人就跟一串串黑白线条一样，呆坐在了椅子上。
双眼无神，只有等死之念。
王阳明瞧见，心底里一乐，出声安抚道：
“别怕，这里的情况，本官已经上报给监国殿下了，出什么事，都是我一龋待，你们就安心陪着本官镇守衙门！”
“他们越这样，也就代表越急，越急昏招就越多，他们现在是在反击，是在给咱们脸色看呢！”
“——想要朝廷屈服他们，哪有这么容易？”
一瞬间。
左布政使闻言，整个饶色彩又回来了。
人也有了高光！
“还得是巡抚大人呀——！那，水坝的事？”
“走，我们从后门出去，这水坝的事情好解决，我们先解决掉水坝闹事的百姓们，他们不过都是被煽动起来的，锦衣卫已经掌握了那里的情况，该抓的人也秘密抓捕了。”
“原来如此！”左布政使一拍脑袋，“大人，那为何你一直等到现在？真是慌死下官了！”
“因为敌人将百姓们聚集了起来，这种不用我们召集百姓的好事，怎能耽误？他们聚集流民可比我们容易多了，本官感谢他们还来不及，怎会阻止？”
王阳明着，站起身来，“三位，走，随本官前往水坝工地。”
……
昆山水坝的工地处。
几万号流民，昆山地区的百姓们。
此时全部聚集在了一起。
每一个都是穿得破破烂烂的。
他们阻碍工程。
甚至想要毁掉这里的堤坝。
要不是一百个衙役还有十几个锦衣卫在这里。
他们估计已经开始打砸起来。
为首带头的是一个白发苍苍浑身破烂的老者。
他拿着一根打狗棍，对着面前挡着他的锦衣卫，就哭嚷道：
“官老爷，你们要挖我们的祖坟，就不怕遭谴吗？”
挖人祖坟在古代，约等于杀人父母了！
这名锦衣卫只是一个旗，那是只能硬着头皮解释起来，“老人家，你们祖坟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呢！谁要挖你们祖坟了？这里修水坝，那是为了大家好！难道你们想年年被水淹？”
“再了，告示不都给你们念了？怎么还敢闹事？别不要命了，快带着人散了散了——！”
这时另外一个苏州府的衙役，也指着身后的工人，给这老者道：
“老头，你也不看看，这里做工的不也有你们昆山的人吗？他们难道会帮着外人挖自家的祖坟？而且别什么祖坟了，昆山的老祖宗们真的有灵，怎么还能让咱昆山这么穷？”
这个衙役也是昆山出身的。
只是运气好，有一身好体格，
——所以成功投效了衙门！
老头子老顽固了，不听劝！
还指着骂道：
“放屁——！咱祖坟，晚上的时候祖宗们都显灵发怒了，你们还敢不挖我们的祖坟？祖宗再穷那也是祖宗！我们就算拼了命，也不能让你们挖了咱们老祖宗的坟！”
显灵？
什么显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