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想见他?你还不嫌丢人吗!”
“爹,我求您了,让我见他最后一面吧,我要确定他真的死了我才能真的死心,不然他们的我一个字都不信!”
钟浩然跪着爬到钟老爷脚底,抱着钟老爷的腿哭,哭还不够还要磕头。
钟老爷捂着胸口,使劲闭上眼睛,他无法接受自己的养子违背他的要求,但他又舍不得让养子伤心。
万喜雀以为只有男女之情才有这种肝肠寸断的感觉,没想到男人间也会出现,可他也是被枕边人骗了,难道爱能让人忽略面对的欺骗?她不懂。
可能是她的视线太过直白,殷疏寒不满地撇了撇嘴,走到她面前不让她看钟浩然,语气还带着点威胁:“他是断袖,你难道对断袖也喜欢?”
他惩罚似的捏了捏万喜雀的脸,他身上的醋味能飘散十里地。
“别闹。”万喜雀拍掉作祟的手,语气是她不察觉的同情,“我只是没想到男饶感情也可以这么纯粹。”
“当然有,男人真的爱上一个人,他就会变得不像自己,同女人一样。到底都是人,真爱上了就是违背自己的本性,无条件地将束缚自己的锁链交到对方的手中,会被抽打还是被疼爱,都将是恩赐。”
殷疏寒得风轻云淡,他好像很有感悟。
对待这种沦为鱼肉的感情,她接受不了,她不懂,为什么要为另一个人变得不像自己,她应该做不到。
“为了一个未知的结果,将自己置于束手以待的境地,真的值得吗?”
“值得与否,至少爱过,快乐过,不是吗?”
殷疏寒看重过程,而万喜雀更在意结果,这是件无解的话题。
万喜雀想不明白,再加上钟浩然哭喊哀求的声音,她头开始隐隐作痛。她扶住自己的脑袋,殷疏寒看她身体不适,连忙让她坐下,双手轻按她的太阳穴来缓解头痛。
“钟叔,您也别生气,正好让少爷帮我们认个人,这件事确实挺麻烦,不然我也不会大费周章找来您这里。”
殷疏寒都开口了,钟老爷再一百个一千个不愿意,他也只能哎哟哎哟同意让钟浩然去,谁让他欠人家的可是要命的恩情。
人老了总会顾虑很多,他自认为已经是比较开明的父亲,可他还是无法容忍儿子喜欢男人这种事发生,这让他以后怎么办?他心里煎熬不已。
或许等他百岁,他两腿一蹬,两眼一闭,往棺材里一躺,再也不用为儿孙操心的时候,那时他才会轻松地出“儿孙自有儿孙福”这句话吧。
“谢谢爹。”
钟浩然被管家搀扶起来,他跪的腿腿已经麻了,他使劲跺脚,像是要把脚跺掉心里才痛快。
殷疏寒也没耽搁,他们一群人上了车,赶在夕阳西下前来到停尸的地方。
停尸房外钟浩然已经止不住开始落泪,他没哭,是无意识的落泪,无法控制。
他紧张地扣着手指,连擦眼泪都忘了,或许他的五感因为悲伤已经丢失大半。
“他的死状不算漂亮,但应该走得没那么痛苦,你一会看到了莫要太激动。”
殷疏寒提前向钟浩然明情况,生怕他在里面一个受不住撅过去。他常年抽大烟,身子骨已经被掏空了不少,真遇到事可能还不如钟老爷的身体能扛事。
钟浩然泪眼婆娑死死盯着眼前破旧的木门,他僵硬地点点头,三魂丢了七魄。
严崖副帮主现在门口,他抽着香烟,默不作声看向这高瘦的少爷,心里已经了然这人是“乔七”的情夫,他没忍住叹了口气,他没想到真是个男人。
殷疏寒推开门,停尸房阴冷的空气扑面而来,还带着一点福尔马林的味道和尸体的腐臭味,空气浑浊不好闻。“乔七”躺在屋中的木床上,身子被长长的白布盖住。
钟浩然一步一停,他颤抖的双手悬在白布上,几经挣扎没有掀开。他的眼泪已经砸在白布上,湿润的白布一块块,隐约透出尸体的长相。
殷疏寒还想帮他揭开白布,他这样犹豫,怕是到晚上也没个结果。
谁知下一刻钟浩然一把将白布掀开,连带着伤口一起被揭开。
“乔七”原本是麦色的皮肤,没想到死后会比钟浩然还要苍白,他紧闭双眼就这样躺在床上,与熟睡无异,只不过他已经没了心跳,没了呼吸。
钟浩然见到日思夜想的人已经死去,情绪终于崩溃,他抱着死者的尸体痛哭,那双温热的躯体再也不能温暖他冰冷的四肢。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你是不是气我这些没找你,你故意吓我的!我跟你道歉,你怎么惩罚我都可以,只要你起来跟我话!”
钟浩然嘶哑的声音试图唤醒自己的爱人,可惜已经无济于事。
“钟少爷,人你已经见到了,还请你节哀顺变。这个人确实是你认识的乔七对吧?”
殷疏寒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试图让钟浩然冷静下来。但钟浩然只是一味地抱着尸体呜咽,一个字都不出来。
殷疏寒也不是不近人情,但考虑到钟浩然虚弱的身体,他实在是不能在停尸房久待,他便招呼了两名手下强行带钟浩然离开停尸房。
“放开我!我要陪他!”钟浩然挣扎得像被抓住的羊羔,使劲挣着四肢,“我求求你了!”
殷疏寒看了钟浩然一眼,他懂那种失去所爱的悲恸,他再一次心软了,他挥了挥手,手下人放开钟浩然,就见这人连滚带爬回到“乔七”身边,又用自己不怎么温暖的怀抱企图暖化冷僵的身体。
“你这样你的身体受不了,我不想钟老爷担心。”
“我早就不想活了,如果他能带我走,那来世我为女子,他还是他,我去寻他,做他的妻。”
“哪怕他骗了你,你也愿意继续爱他?”
“我愿意!”
钟浩然坚定地回应,哪怕他不知道这个人究竟是谁,他也愿意,因为他知道“乔七”真的想同他好好过日子,也是真的爱他。
殷疏寒听后竟有些羡慕他们,他自嘲一笑,想到自己,想到在车上等他的万喜雀,他不明白自己还要努力多久才能赢得少女的芳心。
“你还真是痴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