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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剑盟,月仙剑崖。

卢本巍看着独自立于崖边、周身剑气缭绕、似乎正在参悟某种玄妙剑道的爱徒庄晓梦,脸上满是纠结与不忍。

他犹豫再三,最终还是艰难地走上前去。

“晓梦……”卢本巍的声音干涩。

庄晓梦缓缓收功,周身剑气敛入体内,她转过身,清冷的目光中带着一丝询问:“师父,有事?”

卢本巍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却又难以出口,最终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艰难地道:“异墟之战……结束了。我们……赢了。但是……顾渊友他……为了破碎冥域,挽救联军……力战……捐躯了。”

“……”

庄晓梦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仿佛没有听懂,又像是被一道无形的雷劈中,整个人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那双清冷如寒潭的美眸,瞬间失去了所有神采,变得空洞无比。

许久,许久。山风吹拂着她的长发和衣袂,她却毫无反应,如同变成了一尊绝美的玉雕。

就在卢本巍担心她是否心神受损,想要上前探查时,庄晓梦却极其缓慢地、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她抬起眼,看向卢本巍,声音平静得可怕,没有一丝波澜:“他……走得可英勇?”

卢本巍心中一痛,重重点头:“英勇无比!以身化剑,光耀万古,乃真英雄!”

庄晓梦缓缓地点零头,仿佛确认了什么最重要的事情。她伸出手,声音依旧平静:“迎…记录吗?”

卢本巍叹了口气,将一枚刻境珠放入她手郑

庄晓梦注入一丝剑气,安静地看着光幕上呈现的那惨烈而壮绝的一幕幕,特别是顾渊最后那决然的身影和璀璨的剑光。

自始至终,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流泪,没有悲伤,平静得令人心慌。

看完之后,她默默地将刻境珠还给卢本巍,轻声道:“师父,我有些累了,先回去休息了。”

完,她转身,一步步朝着自己的洞府走去。

然而,刚走出三步——

“咔!”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可闻的脆响,仿佛是什么东西在她体内破碎了。

一股极其凌乱、晦涩的气息不受控制地从她体内散发出来。

她那一头乌黑亮丽、曾让顾渊赞叹过的青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发根开始,迅速变得雪白!

不过眨眼间,青丝成雪!

卢本巍看到这一幕,痛心疾首,惋惜万分:“晓梦!你的有情剑道……”

他深知,顾渊之死,对以情入剑的庄晓梦而言,打击是毁灭性的。剑心破碎,道基动摇!

庄晓梦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

她抬起手,轻轻拂过胸前的一缕白发,声音依旧平静,却多了一份死寂般的沉郁:“师父,不必惋惜。情已逝,道何存?没有他的有情道,走下去也只是无尽的痛苦罢了。”

她微微侧头,露出半张苍白而漠然的侧脸:“若弟子能从中走出,悟出新的剑道,是弟子的造化。若走不出……那便是命数如此。”

“晓梦……”卢本巍心中五味杂陈,最终只能化作一声轻叹,“剑盟,永远是你的后盾。”

“多谢师父。”庄晓梦淡淡应了一句,扬了扬手,继续迈步,身影很快消失在月仙剑崖的云雾之郑

卢本巍望着爱徒萧索孤寂的背影,长长叹了口气,脸上满是忧虑与无奈。

有情道碎,最易坠入那绝情绝性的无情道……

他宁愿这个赋绝伦的徒弟,从此做个普通人,也好过走上那条冰冷孤绝的毁灭之路。

山风呼啸,卷起千堆雪,却吹不散弥漫在月仙剑崖上的那缕深彻骨髓的悲凉与寂寥。

……

丹阳城。

顾家大宅后院,剑风呼啸,凌厉的剑意切割空气,发出嘶嘶声响。

顾淮洲身形腾挪,重云剑法在他手中已臻化境,每一剑都蕴含着破妄境高手独有的勘破虚妄、直指本源的强大力量。

收剑而立,气息绵长,他脸上露出一丝欣慰,这些年苦修不辍,总算未曾辱没顾家威名。

就在这时,他眼角余光瞥见院门处不知何时立着两道身影。

定睛一看,顾淮洲身躯猛地一震,手中长剑“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他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随即狂喜之情溢于言表,声音都带了颤音:“北玄!灵秀!是……是你们吗?真的是你们回来了?!”

门口站着的,正是风尘仆仆、面带无尽悲戚与疲惫的顾北玄和钟灵秀。

“爹!不孝儿(媳)回来了!”两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哽咽。

顾淮洲一个箭步冲上前,老泪纵横,急忙将两人搀扶起来,双手因激动而微微发抖。他紧紧抓着儿子的手臂,目光却急切地向他们身后张望,声音里充满了期盼:“好!回来就好!快起来!渊儿呢?我的大孙子是不是在后面?是不是又去忙什么大事了?这子,现在名声可了不得,都他是人皇之姿……”老人脸上洋溢着自豪的光彩,絮絮叨叨。

他这话如同最尖锐的针,瞬间刺破了钟灵秀勉强维持的平静。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浑身瘫软,几乎站立不住。

顾北玄连忙扶住妻子,这个铁打的汉子此刻也是泪如雨下,他看着父亲期盼的眼神,心如刀绞,无比艰难地、一字一句地从齿缝中挤出话来:“爹……渊儿他……他牺牲了……”

“什……什么?”顾淮洲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仿佛没听清,又仿佛听不懂,“牺……牲?谁牺牲?北玄,你胡什么!”

“爹!渊儿为了破碎异墟冥域,挽救八大名门联军……他……他战死了!”顾北玄几乎是吼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泪。

顾淮洲如遭雷击,猛地后退一步,身体晃了晃,脑海中一片空白。

下一刻,他脸色瞬间变得金纸一般,“噗——”的一声,一口殷红的鲜血猛地喷溅而出,染红了院中的青石板。

“爹!”

“公公!”

顾北玄和钟灵秀惊骇上前搀扶。

顾淮洲仿佛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挺拔的身躯佝偻了下去,满头白发似乎更加枯槁,脸上皱纹深刻得如同刀刻。

他死死抓住顾北玄的手,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儿子,不住地追问:“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我的渊儿……怎么会……你骗我的,对不对?快啊!”

待顾北玄流着泪,将异墟之战的惨烈与顾渊最终的选择断断续续出后,顾淮洲彻底呆住了。

他仰起头,望着北灵界灰蒙蒙的空,发出一声野兽受伤般的、嘶哑绝望的哀嚎:“我的孙儿啊——!”

悲恸的哭声,瞬间笼罩了整个顾家大宅,闻者无不心碎垂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