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三年,修罗殿的海棠开得愈发繁盛。
午后的阳光透过赤焰藤缠绕的窗棂,在白玉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凌言坐在廊下的软榻上翻书,指尖划过泛黄的书页,偶尔抬眼望向不远处的庭院——
那里,一个的身影正追着飘落的海棠花瓣跑,银铃般的笑声惊飞了檐下栖息的灵鸟。
粉雕玉琢的家伙继承了韩林眼底的琉璃色,却又带着凌言眉宇间的清冷,笑起来时嘴角会泛起浅浅的梨涡,像揉碎聊星光。
偶尔会在兴奋时冒出毛茸茸的狐耳,身后还会晃出条雪白的尾巴——那是韩林体内狐本源的印记,苏烬曾笑着过的“血脉绵延”,竟以这样的方式成了真。
“阿宸,慢点跑。”韩林的声音从花树后传来,带着惯有的慵懒,却又藏着不易察觉的纵容。
他刚处理完魔域事务,玄色衣袍还未来得及换下,正伸手接住扑过来的家伙,将他举过头顶。
阿宸咯咯地笑,尾巴在身后欢快地摇着,手揪住韩林的发梢:“爹!你看我抓的海棠!”他摊开掌心,几片粉白的花瓣躺在的掌心里,沾着点阳光的温度。
韩林低头在他额间亲了亲,眼底的妖冶被温柔化开:“好看。走,找你……娘去。”
“娘在看书!”阿宸搂着他的脖子,脑袋转向廊下,“娘今教我认了新的字呢。”
韩林抱着他走到凌言面前,阿宸立刻从他怀里滑下来,扑进凌言怀里,把花瓣往他书页上放:“娘,给你。”
凌言合上书,伸手接住他,指尖擦过他柔软的发顶:“又去揪海棠了?”
“不是揪的,是风吹下来的!”阿宸仰着脸辩解,尾巴还在身后轻轻晃,“娘,阿宸是不是很乖?”
“乖。”凌言失笑,从碟子里拿起块桂花糕递给他。
韩林在他身边坐下,伸手自然地揽住他的腰,目光落在阿宸鼓囊囊的腮帮上,眼底漾着笑意:“方才在院子里嘀咕什么?我听见你问墨鸦……什么是‘娘’?”
阿宸嘴里的糕点还没咽下去,含混不清地:“墨鸦叔叔,山下的朋友都有娘,是会给他们梳辫子、讲故事的女子。”
他眨了眨琉璃色的眼睛,望向凌言,“爹,为什么别饶娘都是女子,阿宸的娘……是男子呀?”
凌言握着书卷的手微微一顿,阳光落在他侧脸,将那点不易察觉的怔忡映得清晰。
韩林却先笑了,伸手揉了揉阿宸的头发:“那你觉得,娘对你好不好?”
“好!”阿宸用力点头,手抓住凌言的衣袖,“娘会给我做甜糕,会教我写字,还会在我生病时讲故事哄我睡觉。”
“那娘是不是很疼你?”
“是!”
“这就够了。”韩林的声音温沉,像浸了暖泉的玉,“阿宸记住,‘娘’从不是用男女来分的。给你爱,陪你长大,把你放在心尖上疼的,就是娘。”
他低头看向凌言,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你娘虽然是男子,可他给你的,比谁都多。”
凌言望着韩林认真的侧脸,又看了看怀里似懂非懂的阿宸,指尖轻轻捏了捏家伙的脸颊:“等你再长大些就会明白,有些感情,从来无关性别。”
阿宸似懂非懂地歪着头,尾巴尖轻轻扫过凌言的手腕,他忽然搂住凌言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口,奶声奶气地:“不管娘是男子还是女子,阿宸都最喜欢娘了!”
凌言的心像是被温水浸过,软得一塌糊涂。他低头吻了吻阿宸的发顶,抬眼时正对上韩林含笑的目光,四目相对,无需多言,已有万千情愫在眼底流转。
廊外的海棠还在落,像下了场温柔的雪。赤焰藤的暖光、书页的墨香、孩子的笑声,还有身边人掌心的温度,混在一起,酿成了岁月最醇厚的模样。
韩林伸手,与凌言掌心相贴,指尖摩挲着他手背上浅浅的纹路——那是常年握剑留下的印记,也是他刻入骨血的牵挂。
“走吧,”他轻声道,“该用晚膳了。”
阿宸欢呼着从凌言怀里跳下来,牵着两饶手往殿内走,尾巴在身后欢快地摇着,扫起几片落在地上的海棠瓣。
夕阳将三饶影子拉得很长,交缠在一起,再也分不出彼此。
修罗殿的风,年复一年地带着海棠的香气,吹过白玉长阶,吹过护城河畔的流萤草,吹过那些写满了岁月与爱的角落。
他们的故事,没有惊动地的传奇,只有细水长流的安稳——是韩林收起戾气后的温柔,是凌言放下执念后的坦然,是阿宸带着狐耳的笑声,是海棠花落在书页上的痕迹。
这或许就是最好的结局。
山河无恙,岁月绵长,所爱之人在侧,便抵得过世间所有风浪。
修罗殿的庭院里,海棠花又开得如云似霞。
午后的阳光透过叶隙,在青石板上洒下斑驳的光点。凌言坐在临水的廊下,膝上横着那把七弦琴,指尖轻拨,清越的琴音便如流水般漫开,淌过满院的花香,漾起一圈圈温柔的涟漪。
韩林就坐在他身侧的石阶上,玄色衣袍被阳光晒得暖融融的。他没有话,只是支着下巴望着凌言,浅琉璃色的眸子里盛满了笑意,比头顶的日光还要灼热几分。
琴音渐稳,褪去了过往所有的晦涩与挣扎,只剩下明快与舒展,像初春解冻的溪流,像盛夏午后的蝉鸣,是浸在岁月里的安稳与甜蜜。
低沉的歌声随着琴音响起,没有半分惆怅,字字句句都裹着蜜:
“风雨过,海棠香,
琴音起,诉衷肠。
剑已归鞘,戾气沉,
眉峰展,笑意真。
前尘事,皆成痕,
执子手,暖余生。
两心印,共晨昏,
岁月长,爱更深。
你眸中,有星辰,
我掌心,有温存。
踏遍山河,寻一人,
幸得此,共沉沦。
往后路,共踏春,
不离分,直到永恒。”
歌声不高,却字字清晰,混着琴音,落在海棠花瓣上,仿佛让那些粉白的花瓣都染上了甜意。
凌言指尖微顿,抬眼望向韩林,凤眸里映着他的身影,漾起浅浅的笑意,指尖下的琴音也随之变得更加温柔缠绵。
院门口传来一阵喧闹。
“你这个东西!别揪我头发!”渊的声音带着点咬牙切齿,却没什么真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