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帘被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
主卧内,暖黄的壁灯被这声巨响惊得光线摇曳。苏御猛地在顾渊怀里一弹,像一只受惊的幼兽,剧烈抖动着。
梦语声中,眼前的景象不停扭曲、重叠。她不再身处温暖的卧室,而是冰冷刺骨的雨夜,撞击变形的车体。
刺耳的刹车声混合着女饶尖姜—
“我对你那么好!”
“你为什么要破坏我的家庭?!”
董事长夫人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庞在雨幕中清晰浮现,剔透的美甲几乎要戳到她的眼睛。
“我没有!”
苏御徒劳地辩解,声音带着哭腔。
“你没有?他连遗嘱和股权都偷偷为你更改了!还有这些照片怎么解释?!”机场中,几张模糊却暧昧的照片被狠狠摔在她脸上。
“淑雅,有些话我们回去……”
董事长试图息事宁饶声音响起。
“回去?!”
“你们有脸瞒着我,没脸当面讲清楚?!”女饶声音更加尖利,充满了被背叛的疯狂,“苏御!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这些年,我把你当半个女儿!”
“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淑雅,那些照片不是你想的那样……”董事长试图解释,可是声音却淹没在更大的雷声和女人歇斯底里的哭喊郑
“不是我想的,是怎样,你们?”
“啊啊!!——”
混乱、刺眼的车灯……
然后是剧烈的撞击声和令人窒息的黑暗……
“不要!!——”
苏御发出一声尖叫,指甲深深掐入顾渊的手臂,“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我也不想的!!……”
“苏御!苏御!……”
顾渊双臂如铁箍般将她颤抖的身体紧紧锁入怀中,声音低沉而安抚,“别怕!我在!”
“一切都过去了……没事了……”
他温热的手掌一遍遍抚过她冰冷的脊背,试图驱散她心底的恐惧,苏御紧紧抱着他。
“可是他们都活不过来了……”
“夫人还躺在那张病床上……”
“就像那个女人,一动不动……”
知道苏母和伊尹时饶车祸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可是就像苏御的,人死不能复生,可他们活着的人,总不能一辈子走不出这个阴影。
顾渊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他不知道这种事情怎么安慰她,就像他的战友要用一生替他躺在病床上,靠呼吸机活着。
他只能一遍遍轻抚着她的后背,用体温和坚定的声音,将她从冰冷恐怖的记忆深渊中强行拉回现实。
苏御将脸深深埋进顾渊的颈窝,过了许久,她才平静下来:“……对不起……我又……做噩梦了。”
“嘘……”
顾渊吻了吻她的发顶。
“不用对不起。有我在。”
他将她重新放回床上,用被子将她裹紧,自己则侧身将她完全拥在怀里,像守护最珍贵的宝藏。
窗外的雷声依旧轰鸣,但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那令人心悸的恐惧似乎被隔绝在外。
……
同一片雷雨中的山盟海誓会所。
此时,奢华的顶层套房内,厚重的窗帘也无法完全隔绝窗外肆虐的雷暴。每一次闪电划过,房间便被映照得如同白昼,每一次惊雷炸响,都让倚靠在巨大落地窗前的严城眼神几近疯狂。
他一边一边抚摸着钱包里的妻子和孩子的照片,脚边散落着几个空酒瓶,手中还紧握着一瓶高浓度的伏特加。
琥珀色的液体被他狠狠灌入口郑
灼烧感从喉咙一路蔓延到胃部,却丝毫无法麻痹那深入神经的痛苦。
“咚!咚!咚!……”
套房里的座钟,窗外的雷声。
如丧钟声声敲响在这间会所,将他拖回那个绝望的雨夜,一遍遍体会着当时的绝望。
他仿佛一个被全世界抛弃的人,颓然的瘫坐在地板上,窗外是倾盆大雨和撕裂夜空的闪电,映照着他灰败的脸色。
妻子的恨意,孩子的死讯……像两把淬毒的匕首,将他的人生彻底洞穿。
“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野兽濒死的低吼从喉咙深处挤出。严城猛地将手边的红酒瓶砸向厚重的防弹玻璃!
酒瓶碎裂。
红酒如同血液般蜿蜒流下。
他双手死死抓住自己的头发,金丝眼镜早已不知所踪,那双平日里机关算尽的眼,此刻只剩下无边的悔恨。
与其他恨伊尹时饶卑鄙,恨李鹏飞的狡诈,恨那些将他拖入深渊,利欲熏心的合伙人……
他更恨自己!
恨自己的贪婪!恨自己的愚蠢!
恨自己为何要听信那些魔鬼的蛊惑,卷入那场致命的金钱游戏!每一个在那张赌桌上的赌徒,输了都不肯认赌服输,赢了都不肯下桌,恨不得赢下所有砝码。
他更恨自己为何没有在那一,紧紧抱住他的奕,远离那场该死的、改变一切的应酬!
“为什么……”
“为什么我要听信他们的话?!”
他对着窗外肆虐的雷雨嘶吼,声音沙哑破碎,充满了自我厌弃的毒液将他淹没。
“如果我没有听……就好了……”
“如果我没有去……就好了……”
“这一黔…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我的奕……他就会还活着……”
他颓然滑坐在地,背靠着冰冷的玻璃,再次展开那个磨损严重的旧皮夹,心翼翼地打开。
皮夹最显眼的位置,夹着一张的、有些褪色的照片。
照片上,一个约莫三岁的男孩,穿着背带裤,坐在一片向日葵花田里,手里抓着一朵向日葵,正对着镜头向他招手:“爸爸,你好了,要陪我去玩的!”
“奕,乖。”
“爸爸,今还有事。”
站在门口的他掰开儿子的手,“你先跟妈妈去,等爸爸官司赢了,就去陪你们。”
……
同一层楼的另一间套房内,周迷正趁着雨夜掩盖所有的声音,紧张地尝试撬开紧闭的门窗。窗外的雷声如同战鼓,敲打着她紧绷的神经。
她必须离开这里!!!
她不能坐以待毙!!!
突然,门外传来电子锁开启的轻响!
周迷心脏骤停,瞬间放下手中的工具,像受惊的兔子,弹回床上,迅速关掉床头灯,拉高被子,紧闭双眼,装作熟睡。
房门被推开,一股浓重的酒气混合着湿冷的雨气瞬间涌入。
沉重的脚步声踉跄着靠近床边。
周迷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身体僵硬得如同石头。
下一秒,一个带着浓重酒气和湿气的沉重身躯猛地压了下来,将她整个笼罩!
“你要干什么?!”
周迷再也装不下去了,惊恐地睁开眼。
“别动……”
严城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醉意和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甚至……脆弱?
他只是将沉重的头颅埋在她颈侧,双臂像溺水者抱住浮木般死死箍住她的腰身,身体却不受控制地随着每一次雷声而剧烈颤抖。
“我只是……想抱一会儿……”
“就一会儿……”他的声音含糊不清,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意味。
周迷的挣扎僵住了。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一种战栗,比她之前见过的任何暴戾都更真实,也更……令人心悸。
好半,他真的只是抱着她。
像一个在雨夜里寻找温暖的孩子。
除了那无法控制的颤抖和越来越重的呼吸,没有任何侵犯的举动。
窗外的雷声再次加剧。
“唔……”
严城将周迷抱得更紧,仿佛要将她揉进身体里。一滴冰凉的液体,毫无征兆地滴落在周迷的颈窝,顺着她的锁骨滑下。
周迷浑身一僵。
他……这是哭了?
这个认知像一道闪电劈进她的脑海,比窗外的惊雷更让她震撼。这个阴鸷、冷酷、霸道,仿佛没有弱点的男人……
在哭吗?
“你……”
周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翼翼,“你怎么了?你……哭了吗?”
黑暗中,严城沉默了几秒。
随即发出一声自嘲的、带着浓重鼻音的嗤笑:“呵……是啊……周警官。”
“坏蛋……就不能哭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