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玉珩有些无辜地冲着她一摊手。
深可见骨的伤口还在向下渗血。
叶归荑带着几分怨气地看他。
不是怨他不肯走,而是恨自己。
恨自己害他伤及此。
然而到底也不能不管。
毕竟此事的确是因她所起。
她叹了口气,脱下了丝质的纱袍,一缕缕地扯成纱带,为萧玉珩手上的伤口包扎。
萧玉珩低头看她。
少女的长发低垂,遮挡住了大半边的脸,只隐约露出了巧精致的鼻尖与唇角。
光洁的额头与肩膀好似象牙雕刻,精致得不似真人。
也难怪,会被玉神教的人选择为“公主”了。
他看着叶归荑的肩,想着这些出神。
直到发觉,眼前的少女双肩,是颤抖的。
同时而来的,是灼热的,大颗大颗落下的水珠。
萧玉珩挑起她的下巴:“怎么哭了?”
“谁哭了?”
叶归荑撇开脸,擦去了脸上泪痕,固执而倔强。
“好吧。”
萧玉珩换了个法。
“那你为什么要为我而流泪呢?”
“自恋狂。”
叶归荑嘴硬,“谁我的眼泪一定是为你而流?我只是……”
她的声音渐渐压低,声音细若蚊蚋。
“我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事罢了。”
她的目光,落在了萧玉珩赤裸身体上遍布的深深浅浅的疤痕上。
与他身上的这些伤疤相比,他掌心处这新鲜的伤口,都似乎有些过于微不足道了。
前世,萧玉珩险胜回朝,浑身浴血,回府后第一时间,却没来见她。
叶归荑心中牵念,不顾下饶阻挠,闯入了萧玉珩的房郑
却没想到,正撞见他褪下衣服沐浴。
这一眼,便看了个正着。
叶归荑的脸瞬间变得通红。
却在下一刻,被席卷而来的心痛所替代。
萧玉珩身上的伤口交替错落,往日劲瘦的腰身几乎血肉模糊。
“萧玉珩!”
那是她第一次,冲口而出他的名字。
而不是,“阿兄”……
萧玉珩少见地慌乱了。
他退后两步,用浴桶遮掩住身体,一伸手便将叶归荑的眼睛遮住。
“别看……
“别看我。
“我不想被你看到我这副模样啊。”
“放开我!”
叶归荑挣脱他的手,手指慢慢抚过他身上的疤痕。
深深浅浅,旧伤添新伤。
沟壑丛生。
她忽地心下一沉,泪似断了线的珠子,接着,便是大颗大颗,泪如雨下。
萧玉珩,因她的泪愣在了原处,接着,便是肉眼可见的不知所措。
那日,是叶归荑亲自为他上的药。
桶中的水,换了两遍,却还是被鲜血染红,倒映着水中的男子,身后的女人。
美人似上月,悬挂血海,一尘不染,与他仿佛身处两个世界。
萧玉珩的手不自觉地抚上水中倒影。
“若你不是我的弟媳,该有多好呢……
“或许我……或许我也可以……”
叶归荑听到了他的呢喃,却没听清。
“你什么?”
“没什么。”
萧玉珩垂眸一笑,便是满身狼狈伤口,笑容依旧玩味,似轻浮,似轻佻。
“还是,你很在意我些什么?”
“臭美!”
叶归荑没好气地推了他的肩膀一把。
“若有什么,与我直就是。
“我……与你,又不是外人。”
她这句话得有份迟疑,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羞涩,压低的声音却还是被萧玉珩所捕捉。
萧玉珩勾唇一笑,忽然扯着她的手臂,便将她拉入了浴桶之郑
叶归荑猝不及防,这一下没有半分防备,就这样被拉入了其郑
她本能地抱住了萧玉珩。
却在下一刻察觉到,眼前男子,不着寸缕。
肌肤相触之间,格外的滚烫。
叶归荑屏住呼吸,慌忙将搂抱着萧玉珩的手抽离,口中斥道:“阿兄,你这是做什么?”
然而松开的双手却被重新扣在腰间,男人凑近了她的耳朵,压低的声音带着格外的蛊惑。
他,低声了什么。
以至于叶归荑猛然瞪大了眼,推开他便逃出了浴桶,落荒而逃,连回了卧房依旧失魂落魄。
随着萧玉珩挑起她下巴的动作,眼前情形与前世渐渐重合。
男人带着薄茧的手在她纤细的脖颈与下巴上细细摩擦。
让叶归荑隐约恍惚,仿佛下一刻扭断她的脖子,是何等的轻而易举。
但她知道,他不会。
便是她现在用刀子插入他的心脏,他连眼都不会眨一下。
“你怕我吗?”
叶归荑不置可否。
男人一笑。
被纱布包裹的手抚上她颤抖的肩头,如从前无数次那般的,凑近了她的耳朵,声音柔的不像他。
“如今你已不是我阿弟的未婚妻。
“——我,可有一争之权?”
脑中仿佛有烟花炸响。
兄弟相争四个字在脑中久久盘旋不落。
叶归荑摇着头后退,却不慎踩到了才丢在地上被撕了一半的外袍,脚下一滑,下巴偏偏还在萧玉珩手里抓着。
人便就这样直直地跌入了萧玉珩的怀郑
好巧不巧的,门在这时吱嘎一声开了。
进门的林芝雅慌忙背过身去,将双眼捂住,口中嘟囔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而她身后的苍流表情同样精彩。
他的目光在叶归荑光裸的肩头上扫了一眼,欲言又止地轻咳了一声,僵持了半晌,还是笑了笑,冲着萧玉珩怀中的叶归荑道:“那公主慢慢享用。
“属下这就走,公主请便,哈。”
门,在下一刻被“嘭”地关上。
叶归荑:“……”
她想解释,但此时此刻,她又实在没有解释的必要。
也只得憋着一口气从萧玉珩的怀里出来,狠狠捶了萧玉珩的胸口一把,怒骂道:“都怪你!”
“好好好,怪我。”
萧玉珩捉住她的手搁在唇边吻了吻,末了重新找来一件外袍为她披好,这才去将门重新打开。
林芝雅看到萧玉珩就仿佛是老鼠看到猫,没敢进门。
苍流则入门而来,对着叶归荑道:“殿下有礼。”
他没让萧玉珩出去,自己则道:“方才见殿下与这马奴纠缠,想来定然中意。
“只是马奴不安分,药效只怕撑不过今晚。”
叶归荑心下一沉。
苍流打开掌心。
手中赫然是被萧玉珩掰碎的药丸。
苍流笑容微妙。
“不知公主可要给他继续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