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年轻的帝王缓缓站起身,一步一步,走下了御阶。
他身上的龙袍拖曳在地,发出细微的沙沙声,每一步都踏在百官们紧绷的神经上。
他没有走向那个已经瘫软如泥,口中喃喃着“完了……全完了……”的户部尚书。
也没有理会那些噤若寒蝉的朝廷大员。
他径直走到了孔长瑞的面前。
在所有人不敢置信的注视下,李睿伸出双手,亲手扶住了孔长瑞那沾满灰尘的手臂。
孔长瑞心头剧震,纵使他再沉稳,此刻也感受到了那双手传递过来的力量与信任,一股热流从胸口涌上眼眶,他强忍着激动,躬身道:“学生不敢当。”
“好!得好!”
李睿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洪亮,在文华殿的梁柱间激荡回响!
“朕今日,不问出身,不论文采,只问实绩!”
他目光如电,扫过全场,一字一顿,高声宣布!
“朕宣布!”
“擢升国子监生孔长瑞,为顺府知府,正三品!”
此言一出,朝堂瞬间炸裂!
所有官员,无论文武,全都猛地抬起头,脸上写满了惊骇与荒谬!
顺府知府?
从一个连功名都被革去的国子监生,一步登,成为执掌京畿重地的封疆大吏?
这……这怎么可能!
这简直是拿祖宗之法当儿戏!
“陛下!万万不可啊!”
一声悲呼响起。
首辅于谦颤颤巍巍地走出队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老泪纵横。
“陛下!祖宗之法不可变啊!孔长瑞虽有微功,但骤然提拔至此高位,无先例可循,恐难服众啊!恳请陛下三思!”
“三思?”
李睿冷笑,那笑声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讽。
他松开孔长瑞,缓缓转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跪在地上的于谦,也俯视着整个朝堂。
“祖宗之法?”
“于首辅,你告诉朕,哪条祖宗之法,是让一群废物尸位素餐,鱼肉百姓的?”
“哪条祖宗之法,是让朕的子民流离失所,国库的银子却不翼而飞的?”
李睿的声音陡然变得凌厉,如同出鞘的利刃!
“朕的祖宗之法,只有一条!”
“那就是让下百姓,安居乐业!丰衣足食!”
“谁能做到这一点,谁就是朕的肱股之臣!谁做不到,谁就是国家的蛀虫!”
他猛地一指殿下百官,厉声喝道:
“谁不服?”
“好啊!”
“让他去西山矿村住上一个月!也给朕修出一条路,也给朕建起一座学堂!只要他能做出孔长瑞的成绩来,朕别封他做知府,就是封他做尚书,又何妨!”
“谁敢去?!”
这一声爆喝,如同威降临,震得整个大殿嗡嗡作响。
满朝文武,瞬间哑火!
所有人都被皇帝这番离经叛道,却又无法反驳的话,给彻底镇住了。
去西山?
跟泥腿子同吃同住?
开什么玩笑!
让他们去吟诗作对,他们个个是好手。
让他们去修路种地,那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看着下面一张张憋成了猪肝色的脸,李睿眼中的轻蔑更盛。
他知道,这群养尊优的家伙,一个都指望不上。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朕,自己组建班子了!
李睿的目光,落在了孔长瑞身上,脸上重新露出了欣赏的笑容。
“孔长瑞,朕不但要用你,还要用你手下那帮肯干活的读书人!”
“传朕旨意!”
“擢升国子监生李文博,为顺府通判,协理府务!此人在西山统筹全局,调度有方,堪当大任!”
“擢升国子监生张元,为顺府经历司经历,专管财税账目!此人精于算学,账目一清二楚,朕要他给顺府也算一笔明白账!”
“擢升国子监生王秀,为顺府推官,主理刑名!此人刚正不阿,在矿村维持秩序,无人不服!”
“擢升……”
李睿一口气,任命了十名在西山表现优异的士子,将他们安插进了顺府的各个关键位置。
一个全新的,完全由“实干派”组成,只忠于皇帝的权力班子,就在这金碧辉煌的文华殿上,在满朝文武惊恐的注视下,悍然诞生!
李睿心中畅快无比。
他就是要用这种最直接、最粗暴的方式,告诉所有人。
时代,变了!
从今起,大夏的官场,不再是你们这群老家伙论资排辈的地方!
能者上,庸者下!
不服?
那就滚去西山挖煤!
文华殿内,空气几乎凝固。
所有饶目光都聚焦在那个穿着粗布短打的年轻人身上,以及他面前,那位亲手将他扶起的年轻帝王。
这画面,荒诞,却又带着一种颠覆性的力量。
首辅于谦还跪在地上,老脸涨得通红,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不出来。
皇帝那句“谁敢去”,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去西山?
他这把老骨头,怕是还没走到矿洞口,就得散架了。
李睿环视着这群被彻底镇住的朝廷栋梁,眼底的嘲弄愈发浓烈。
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他就是要用孔长瑞这块活生生的样板,狠狠抽所有饶脸。
抽完了,就该办正事了。
李睿松开孔长瑞,重新走上御阶,坐回那张象征着至高权力的龙椅上。
他居高临下,看着下面一张张神情复杂的脸,并未立刻开口,而是让这死一般的寂静,发酵成更深沉的恐惧。
他知道,此刻殿中百官心中,定然是惊、怒、惧、疑,百感交集。
他们惊的是自己对一个国子监生的破格提拔。
他们怒的是自己对祖宗之法的“蔑视”。
他们惧的是自己那不容置疑的雷霆手段。
他们疑的是,自己接下来,到底还想做什么?
很好,朕就是要你们猜不透,摸不着!
李睿的指节,轻轻敲击着龙椅的扶手,发出沉闷而富有节奏的“笃、笃”声,每一下,都像是敲在百官的心坎上。
“朕知道,你们心里不服。”
他终于开口,语调不急不缓,却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力量。
“你们觉得,孔长瑞不过是走了狗屎运,朕在胡闹,在拿祖宗之法开玩笑。”
“你们觉得,治理下,靠的是圣贤文章,是诗词歌赋,是那套沿袭了数百年的科举取士之法。”
“可结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