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雪进城帮晚晴带芮儿了。
每到周末,晚晴不上课,自己能照顾芮儿,就给浅雪放了假。
给她拿上二十块钱,让她回南洼里,帮妈妈做一些力所能及的的活儿。
钟浅雪以前一直觉得,带孩子是很轻松的一件事儿。
姑燕出嫁前,带着他们一群孩子,还能和同龄的伙伴一起踢毽子,抓石子玩儿。
谁知道城里的孩子怎么那么金贵,饿了渴了,屙了尿了,都得哭上一阵子。
而且大姐的那个婆婆,特别不好相与。他们只要一出门,就把自己住的那间房门锁上。
看她的眼神,跟防贼一样。
因此钟浅雪带芮儿的第一个月,每到周末回家,就对李停叫苦连,她在大姐家如何如何不轻松。
李停就劝她,刚开始带,肯定不适应,等再带一段时间,芮儿慢慢大了,她自己也适应了就好了。
事情果然像李停的那样,又过了一段时间,钟浅雪应该是适应了带孩子,再回南洼里,便不再对着李停抱怨了。
后来就连周末,也不怎么回去了。
转眼芮儿三岁半了。
浅雪在城里给晚晴带了三年芮儿,倒也没有出现什么大的纰漏。
钟晚晴也深知妹妹帮了自己的大忙,因此吃的穿的,都紧着妹妹。
即使赵菊叶心里不痛快,也没有在面上表现出来。
李东阳也挺知道好歹,每次出差什么的,给晚晴买衣服鞋子抹脸的,也给浅雪买。
甚至有时候给浅雪买的,比晚晴的还要贵一些。
晚晴心底里是赞同李东阳这样做的,觉得很难得,他也能和她一样,感恩她家饶付出。
麦收时节的一个周末,晚晴带着芮儿回了南洼里。
芮儿一岁多时,浅雪对姐姐,自己在县城一高门口的文具店里,找到了一个周末卖文具的活儿。
从那之后,她就没有在周末回南洼里了。
这次当然也没有和她们一起回来。
晚晴想着,现在麦收正忙,李东阳没有双休,自己带着芮儿回去,就算不能去田里帮忙收麦子,也在家里烧个开水,做做饭。
爸爸妈妈忙完地里的活,回家也有水喝,有现成的饭吃。
钟磊初中毕业后,被钟文松送到了一个职业技术中等专业学校继续深造。
在里面混了两年,好歹混了个职专文凭。
如今在家里无所事事,家里收着麦子,他照旧跑得不见人影。
好在现在有大型收割机,不像以前,得用镰刀一镰一镰地把麦子割倒。
再装到架子车上,拉到场院里,扯着老黄牛拉着辘轳,在毒辣辣的大太阳底下转圈圈。
然后翻一遍,再碾。再翻,再碾……
晚晴时候对麦收时节的记忆,就是不停地挥着镰刀割麦子,不停地翻场碾场。
毒辣辣的日头在头顶上输送着一波又一波的热浪。
汗水滴到脚下干裂的土地上,似乎停留了片刻,又似乎根本没有停留,连一点儿痕迹都没有留下。
麦子一眼望不到头,仿佛永远也割不完。
场院里老黄牛脚下的路无休无止,没有尽头。
这几年每到麦收时节,外地就会有许多大型收割机,来每个乡镇上,等着各村的村民,领到他们村里去。
因此人们只需要在田间地头守着,提前量好地,交了钱,只等着大型收割机割到自家地头。
然后用早就准备好的三轮车,把收割下来的麦子运回家里。
如果麦子够干燥,也可以直接拉到收粮点卖掉。
周日晚上回县城之前,晚晴对李停,等这学期过完,暑假后开学,她就要把芮儿送幼儿园了。
钟文松惊讶地问她:“怎么送那么早?过完暑假,她才三岁多。好歹现在有雪帮你带,就让她再帮你带一年,明年满四岁了再去上。”
“我不能再耽误她了,她今年虚岁都二十二了,”晚晴有些愧疚,“我在城里,也没有帮她瞅到合适的人,今年让她回家来相对象吧!”
“可是她也不愿意回来啊!”李停发愁,“两年前就有给她介绍对象的,她都不愿意看,觉得农村里的年轻人看不上眼。”
钟文松皱着眉头,“那也不能由着她,再等两年,只怕合适的更少了!”
最近一段时间,钟月合河东大学毕业,正在考虑就业问题。
如今要想当教师,不再像晚晴师范毕业时那样,直接分配,而是需要参加招教考试。
依着钟文松和李停的想法,想让月合参加东洪县城的招教考试,以后也在东洪县城里上班。
她的学历是一类本科,能去县一高当个高中教师。
毕竟贾峪斌在东洪县教育局局长的位置上,坐了这么些年了,以后在工作上有什么问题,也能找到人照应一下。
钟月合心里也有些认可爸爸妈妈的想法。她心里也清楚,通过招教考试后,就成为了国家正式教师。
虽然工资低一些,可是旱涝保收,不用担心饿肚子。
然而她又很纠结。
她知道大城市里更有发展前景。
她在上大学时,有两个要好的同学,周澜和李继红。
她们曾一起在同一个培训机构兼过职,是辅导初中的学生。
她们三个人在那里干过,都知道开培训机构特别挣钱。
于是周澜和李继红就和钟月合商量,毕业后三个人合伙,先开一个辅导班,以后慢慢扩大规模。
开辅导班的话,要是生源充足,挣到的钱,肯定要比当在编的教师多得多。
然而这样也有风险,要是招不到学生,或者遇到什么政策对辅导班不利,就没有退路了。
她心里还没有考虑成熟,因此也就没有对父母出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七月底,东洪县要举行一场招教考试。
在父母的催促下,钟月合参加了这次招教考试。
她和周澜李继红她们,自己先考一下试试,要是考过了,就先上着班。
就算上了班,要是以后觉得上班不如意,再辞职找她们去。
她们两个人纷纷笑她目光短浅。
也不是她目光短浅,她能想像得到,以后大城市的各种辅导班和培训机构,会多么有发展前景。
她只是不想违逆妈妈。
妈妈的强硬,让钟月合从心底里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