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
厚重的黑云滚滚而来,似翻卷的浪潮,又如同给此方地盖了一层厚重的棉被,遮蔽光。
原本正亮的坊市骤然一暗,狂风四起,沙尘卷。
垂挂在商铺两侧的灯笼随风摆动,摇摇欲坠,支成棚子的宽大的帆布猎猎作响,空旷无饶街道,转眼间就变成了尘扑扑一片。
赵辰风挂剑而立,稳站在城墙之上,感受着那凛冽的狂风从身边扑掠而过,他双眸微抬,从容的望向远方的江面。
河面波涛汹涌,巨浪翻滚,有节奏的拍打在岸边之上发出沉闷的轰鸣。
“执事大人,这雨来得及,声势又大,必出山洪,届时附近山林中的洪水都涌入这江河,定然会决堤。”,
鹤立山弓身而立,双手拱抱在前,他可还记着那一日的讨论,
“河水决堤,那妖鱼便会携水而出,方圆十里将尽入河底,坊市怕是也会受到冲击,还请执事早做打算。”。
“无妨,”,赵辰风神色自若,头也不回的抬手,打断了鹤立山的话,
“我等不知河水深浅,又不善水性,若是在河中相斗,怕是会让那大鱼占了上风,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将其引出来。”。
他的话音刚落,穹之上雷光乍亮,紧接着便是滚滚洪雷,在空旷的山林中回响,倒是颇为壮观。
叭哒……
一滴硕大的雨珠从而降,摔在地上骤然碎裂,宛如水荷绽放,到最后却只留下了一块巴掌般大的水渍。
先是一滴,随后便开始稀稀落落。
鹤立山连忙撑开了手中的竹伞,罩在了赵辰风的头顶。
大雨连成雨雾,好似倾盆而倒,如长河贯地,远远看去,整片山林仿佛是置身湖底,
二人周身灵力涌动,将那厚重的水帘隔绝在外。
撑在手中的竹伞成了摆设,但鹤立山却没有半点敢挪开的意思。
身后忽的传来了几道踩水声,鹤立山还没来得及回头,耳边便传来了王二的声音,
“执事,秋汛将至,我二人奉命前来。”。
话落,两人躬身行礼,站在前面的赵辰风默然不语,只是静静的看向远方,像是在等待什么。
咻咻……
耳边是锐利的破空声,申有名三人抬头看去,便见几道身影从远方御器而来。
之前便已商量,秋汛之际围猎妖鱼,几人不需要通知,便随着翻卷的乌云和倾盆的大雨一同而来,显然是已做足了准备。
“执事大人,我等奉命前来相助。”,
开口的于家人是一个留着一片胡须,略显苍老的中年修士,周身散发着炼气七层的气势。
在南陵,于家便是仅次于李、木两家的存在,如今到了河域,实力也位居第二,仅次于楚家。
赵辰风漠然点头,目光扫过身边的众人。
除去看守坊市的李落枫和鹤立山,一行八人。
除了于家和楚家派出的炼气七层的修士,剩下的三家也不过是炼气六层。
只凭这几人显然不是一个炼气圆满妖兽的对手,但他们并未慌张,毕竟皆都见到过赵辰风座下的木兽。
“执事大人,不知何时开始?”,侯有恩的老脸堆出一张笑容。
“发洪后。”,赵辰风面色漠然,语气不冷不淡。
王二也跟着上前一步,动作谦和,心中却带着一丝疑惑,“执事,不知我二人该如何牵引妖兽?”。
他的话音刚落,便见到赵辰风难得有所动作,将手中的一个玉瓶扔了过来,王二心中一惊,连忙接下,
“这是引兽散,可以吸引妖兽,莫要撒太多。”。
‘引兽散……’,接着手中的玉瓶,王二对里面的东西多了几分好奇。
轰隆——
正在此时,一道山石碎裂之声从远方响起,众人心中一惊,连忙抬头看去。
便见一股洪流从远方的山地之上,奔流而下,裹挟着碎石摧木入河,紧接着便又是数道洪流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哗啦——
似乎是感受到霖的召唤,翻涌的河面上溅起一片壮阔的水花,宛如投下了一块巨石一般。
循声而望,那一望无阻的江面之上忽的撑开了一张“大帆”。
大帆清色通亮,根根鳍骨分明,从前往后,高矮有序,在河水中破浪逐校
这哪是什么大帆,分明就是妖鱼的背鳍!!
……
河域之地大雨磅礴,相隔数千里外的南陵却是晴空一片,秋风和煦。
轰隆隆——
车轮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穿行,轰隆作响,一条长长的车队自西向东,正穿过一片山林。
挂在车上的赵家旗帜迎风招展,在阳光下流光溢彩,颇为神异。
“快些走,这些收来的粮草要抓紧时间运回家族,河域那边还等着用呢!”,
苍老的声音在山林中响起,带着一丝威严,细听下去倒也有些长者的柔情。
话的老者一头白发,浓眉横目,双眸辉亮有神,一副老武者的架势。
其一只手捋着下巴上的胡须,另一只手却紧抓着缰绳。
望其身下,赫然是一只金眸赤虎,跨步威严,俯首沉音,显然是一只凶兽。
随着赵家的发展,山林中的凶兽也相继被驯服,逐渐代替了马匹,成为了武者的坐骑。
“仓祖,你那凶虎何时换下来呀?”,
耳边响起了一道略显清朗的声音,赵仓扭头看去,就见一青年骑着一只硕大的青狼,笑盈盈的凑了上来。
“你子,青狼还没有骑明白,倒先惦记上我这猛虎了!”,
赵仓捋着下巴上的胡须,哼笑了两声,面容虽然威严,却依旧是那副随和开朗的性格,全然没有半点架子,
伸出宽大有力的手掌在其肩上重重的拍了两下,
“你呀,还差些火候,再等两年吧,哈哈哈哈。”。
“嘿嘿,那我再修炼两年准能超过您。”,青年附笑了几声,刚想开口便听见耳边传来了一道锐利的鸟鸣。
几人闻声望去,耳边却又传来了青年略显喜悦的声音,
“是青羽鹰,这凶兽的肉嫩着呢,仓祖,看我给你射下来做下酒的好菜!”。
话音刚落,便见青年弯弓搭箭,直指远处的飞鸟。
一箭射出,伴随着一道锐利的破空声,飞箭拖着长长的赤色流光,直射而出,却擦着那飞翅而过!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鹰唳,几根青色的羽毛随风飘落,青羽鹰依旧在上空来回盘旋,像是在嘲笑青年的无能。
“嘿,我就不信了!”,青年也来了脾气,双腿一夹,骑着身下的青狼往前走了两步,再次弯弓搭箭。
“臭子快回来!”,见到青年脱离了队伍,赵仓连忙呼喊,这次语气中倒是带了一丝严肃。
他的话音刚落,空之上便传来了一阵凄厉的鸟鸣。
抬头看去便见那青羽鹰已经中了一箭,扑腾着翅膀飞了两下,便坠落了下来。
“看它再能飞,不还是被我给射下来了。”,
望着落在远处的青羽鹰,青年心中多了几分畅快,身下的青狼跃身而去,速度又快了几分。
不知不觉便将队伍远远的甩在了后面。
青羽鹰羽毛染血,腹部还插着一根箭矢,在地上有气无力的扑腾着,却怎么也爬不起身来。
“果然掉这了。”,伴随着青年的声音响起,青狼的前胸出现在了视野之中,四肢稳稳的停了下来。
翻身而下,清俊的面容上带着灿烂的笑意,弯腰拾起落在地上的青羽鹰,随后又翻身而上。
身下传来了青狼焦急的呼唤,似乎是在催促。
青年并未在意,自顾自的将青羽鹰高高的举在手中,转身朝着后面招了招手,
“仓祖,你看……”,
唆——
他的话还没完,一道锐利的破空声便骤然划破山林,裹挟着赤色血气的箭矢迎面而来。
青年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一时竟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利箭擦着他的脸颊划过,带起一片血珠。
青年双眸紧闭,连忙侧头,耳边却传来了一道入肉声。
噗嗤——
他心中一惊,连忙转身,便见到一只黑色大豹被利箭掀翻,重重摔落在地。
插在头颅上的利箭嗡嗡作颤,入骨三分。
“你子不要命了,”,赵仓的呵斥声也随之响起,一脸怒意,心中却有些后怕。
“仓祖消消气,我以后不敢了。”,青年欠然一笑,心中也有些愧疚,手中提着的青羽鹰放也不是,递也不是。
“哼,你子还想有下次。”,赵仓余气未消,闷哼的一声,
“下次别跟着出来了,先去城里历练两年。”。
“啊,是。”,青年自知理亏,不敢辩驳,连忙应了下来。
“林间凶险异常,虽然没有妖兽,但那些残留的凶兽,也由不得我们大意。”。
赵仓一边着一边将弓重新放回了身侧,心中却有些无奈。
‘日子好了,显然是让他们有所松懈,若是放在以前,走哪条路不都得心翼翼,慎之又慎。’。
“快走吧,仓祖也是为了你好。”,
青年有些颓废的回到了车队,旁边的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了几句,见到赵仓也有些愁眉不展,他又笑着开口,
“仓祖,这黑豹也要带回去吗?”。
“自然,哪有糟蹋东西的道理。”,回过神来的赵仓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须,随便指了个人让他将黑豹拖上车。
“仓祖那一箭当真厉害,竟然直接洞穿了这凶兽的头颅。”,
闻言赵仓轻笑了两声,脸上的肃然也收敛了不少,
“这算什么,当年你瑾高祖尚在之时,年逾八十,犹能开千斤之弓,于城墙之上,射下八百步外金翅凶雕。”,
到最后赵仓的声音轻了许多,似是在回忆,渐渐也没了话语,真是默然的低着头,骑虎而行,偶尔仰首长叹一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