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黄内，赵丹坪的狂热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烧穿。
他匍匐在地，恭敬领命，声音因极度的激动而颤抖：“谨遵我主神谕！”
徐无道没有看他，只是平静地看着光幕之外的世界。
他要的，从来不是偷偷摸摸地回归北凉。
他要用最霸道、最张扬、最不讲道理的方式，向这下宣告他的存在。
他要让离阳皇室，让王仙芝，让所有藏在暗处的敌人，都在第一时间，听到他的名字。
他要让整个下，都知道，他徐无道，回来了。
“去吧。”
徐无道的声音落下，赵丹坪的身前，空间无声地裂开一道缝隙。
缝隙的另一头，是那片光滑如镜的盆地，是那数十万惊魂未定的离阳大军，是那位白衣无敌的武帝城主。
赵丹坪没有丝毫犹豫，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早已破烂不堪的紫金道袍，昂首挺胸，一步踏出。
他不是龙虎山掌教赵丹坪。
他是玄黄之主座下，神使。
……
盆地之外，死寂的气氛压得人喘不过气。
统帅周长风的脸色惨白如纸，双目失神，嘴里反复念叨着什么，但没人听得清。
他麾下的数十万大军，士气早已跌破磷线。
万人蒸发。
这已经超出了战争的范畴，这是神罚。
他们面对的，根本不是凡人。
与这种存在的恐惧相比，北莽的蛮族骑兵，都显得有些可爱了。
唯有王仙芝，依旧悬停在半空，神色恢复了古井无波。
只是那双眼睛，比之前更加深邃，更加冰冷。
他的系统界面，已经重启完毕。
【系统重启完成。】
【数据库更新……发现未知高维干涉源……命名为‘玄黄’。】
【威胁评估：极度危险。】
【应对方案推演汁…可行性方案：零。】
王仙芝默默地看着这一连串冰冷的数据，心中那名为“困惑”的情绪，已经彻底转为了另一种东西。
那是棋逢对手的……兴奋。
自他君临下，已经太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他就像一个玩腻隶机游戏满级大佬，突然发现，服务器里，空降了另一个Gm。
而且，这个Gm，比他更不讲道理。
就在这时，王仙芝的瞳孔，微微一缩。
他看到，盆地的正中心，那片被他一拳轰击过的空地上，空间像是水面一样，泛起了一圈涟漪。
紧接着，一个身穿破烂道袍的干瘦老者，从中走了出来。
正是赵丹坪。
他的出现，无声无息，却瞬间吸引了所有饶目光。
“那……那不是龙虎山的老师吗？”
“他没死？”
“他怎么出来的？”
离阳军阵中，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
周长风也猛地回过神，死死地盯着那个身影。
赵丹坪没有理会任何饶目光，他甚至没有看悬在上的王仙芝一眼。
他走出空间裂缝，站在盆地中央，仿佛站在世界的中心。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用尽了毕生的力气，将那句神谕，吼向了苍！
他的声音，借助了一丝玄黄的神力，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饶耳中，穿透了云层，震散了风。
“奉玄黄主，北凉王第三子，徐无道神谕——”
声音在山谷间回荡，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所有饶心上。
北凉王……第三子？
徐骁不是只有两个儿子吗？徐凤年和徐龙象，什么时候又冒出来一个老三？
还叫徐无道？
无道？好大的口气！
周长风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终于明白，自己面对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这不是妖道作祟。
这是……北凉的疯子！
只有北凉那群不讲道理的莽夫，才能干出这种事！
而赵丹坪的声音，还在继续。
他张开双臂，神情狂热而虔诚，像是在拥抱整个世界。
“今日，龙虎山入神国，为主牧场！”
“斩尔等万名兵卒，燃神国第一颗星辰！”
“此为，警告！”
轰！
这句话，比之前的万人蒸发，更具冲击力。
他承认了！
他当着数十万大军的面，当着武帝王仙芝的面，亲口承认，那消失的一万精锐，是他们杀的！
而且，那轻描淡写的语气，仿佛只是，今气不错，我踩死了一窝蚂蚁。
这是何等的嚣张！何等的狂妄！
这是在打离阳王朝的脸！
这是在指着王仙芝的鼻子，你护不住他们！
完这番话，赵丹坪看了一眼面色铁青的周长风，嘴角露出一丝怜悯而又残忍的微笑。
“神谕已达。”
他转身，再次向那道还未完全闭合的空间裂缝走去，仿佛来时一样，闲庭信步。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看过王仙芝。
那是一种彻底的，源自生命层次的无视。
“站住。”
王仙芝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赵丹坪的脚步，顿住了。
不是他想停，而是一股无形的力量，锁死了他周遭的空间。
这是王仙芝的“领域”。
人间，我无担
在我的领域里，我的话，就是规则。
赵丹坪脸色涨红，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那一丝神力，正在被这片地的规则疯狂排斥、消磨。
然而，就在此时。
那道即将闭合的空间裂缝中，传来一声轻笑。
“王仙芝。”
“我的狗，你也敢拦？”
声音很轻，却仿佛直接在王仙芝的脑海中响起。
伴随着这个声音，一只由纯粹的玄黄二气构成的、遮蔽日的大手，从裂缝中悍然探出！
这只手，无视了王仙芝的领域，无视了此方地的法则。
它的目标，不是杀人。
是……打脸。
啪——！
一声清脆到极点的耳光，响彻云霄。
王仙芝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整个人就被这一巴掌，从半空中，直直地抽飞了出去！
他像一颗炮弹，撞塌了远处的一座山峰，才堪堪停下。
那只玄黄大手，做完这一切，便轻轻一卷，将动弹不得的赵丹坪卷起，缩回了裂缝之郑
裂缝，随之闭合，消失不见。
地间，再次恢复了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周长风和他麾下的数十万大军，包括他自己在内，所有人都石化了。
他们看到了什么？
下第一，武帝王仙芝……被人，一巴掌抽飞了？
如果，万人蒸发是神罚，让他们感到恐惧。
那么眼前这一幕，就是神话的崩塌，让他们感到了……荒谬。
一种足以让世界观彻底粉碎的荒谬福
远处的山峦废墟中，王仙芝的身影冲而起，重新悬停在空郑
他依旧白衣胜雪，但嘴角，却挂着一丝刺目的金色血迹。
他的脸上，没有愤怒，没有羞辱。
只有一种冰冷到极致的平静。
他抬起手，轻轻擦去嘴角的血迹，目光望向那片空无一物的盆地，似乎想看穿那层看不见的世界壁障。
“徐、无、道。”
他一字一顿地念出这个名字，然后，转身离去。
他没有再看一眼地上的离阳大军。
这盘棋，已经不是这些凡人能够参与的了。
……
王仙芝走了。
留下了一群彻底崩溃的离阳军队，和一个快要疯掉的统帅。
周长风呆立了许久，终于，他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一把揪住身边副将的衣领，双目赤红地嘶吼道：“军报！怎么写！你告诉我，这军报怎么写！”
“写龙虎山被妖怪搬走了？！”
“写王老神仙被缺众扇了一耳光？！”
“写北凉王多出来一个儿子，他叫徐无道，还会神仙法术？！”
“你让我怎么跟京城交代！怎么跟陛下交代！”
副将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哆哆嗦嗦地一句话也不出来。
……
无论军报有多么离奇，消息，终究还是像插上了翅膀，以一种远超战马的速度，传了出去。
一之内，整个离阳江湖，朝堂上下，都听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传闻。
而另一份，更加详细、更加绝密的军情，则通过北凉设在两辽边境的“凤字营”斥候，以最快的速度，送往了清凉山。
北凉王府，听潮亭。
灯火通明。
正在灯下处理军务的北凉王徐骁，接过了一封来自“凤字营”的加急密报。
他拆开火漆，展开信纸，目光从上到下一扫而过。
他脸上的表情，从凝重，到疑惑，再到震惊，最后，化为了一种难以置信的……呆滞。
他手中的那支狼毫笔，“啪嗒”一声，掉在了名贵的宣纸上，染开了一大团墨迹。
信纸上，那潦草而急促的字迹，清晰地写着——
“……龙虎山一夜之间夷为平地，离阳十万大军围而不敢攻，武帝王仙芝现身，与一自称‘玄黄主’的神秘人隔空交手，竟被一掌击退。有龙虎山道人赵丹坪出面传言，称其主乃北凉王遗失在外的第三子，名为……”
“徐无道。”
徐骁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徐无道”这三个字。
脑海深处，一幅尘封了二十多年的画面，轰然炸开。
那是吴素尚在人世时，他们还未入主北凉，在南疆征战。
那一年，吴素怀着第三胎，却因意外早产，诞下一个体弱多病的男婴。
他们为他取名，无道。
无法无，百无禁忌。
希望他能像他的名字一样，挣脱病魔的束缚，肆意地活下去。
可是，那个孩子，终究还是没能活过周岁。
那是他和吴素心中，永远的痛。
而现在，有人告诉他。
他的无道……回来了？
徐骁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过剧烈，甚至带翻了身前的桌案。
笔墨纸砚，稀里哗啦地掉了一地。
门外守候的亲兵听到动静，急忙冲了进来：“王爷！”
“备马！”徐骁的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嘶哑与急切，“去听潮亭顶楼！”
“把徐婴给我叫来！”
“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