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银蓝手环的阴影
月球雨海盆地的夜风裹着细沙，刮过「广寒枢纽塔」的镜面外墙时，发出细碎的嗡鸣。陈满蹲在塔基阴影里，指尖捏着半片碎成三瓣的能量电池，金属边缘硌得掌心发疼。防护服膝盖处的破洞漏出半截腿，贴在银灰色的月壤基复合材料地面上，冻得皮肤泛起细密的青斑——这是她今捡的第七块废电池，按《废弃物回收奖励条例》，完整电池能换5点善恶值，碎成这样的……大概只能算2点？
“叮——”
手腕上的银蓝手环突然亮起，半透明的全息屏在暮色中跳出弹窗：【检测到可记录善意行为：回收电子废弃物（破损）x1，获得基础值+2，额外奖励：因该行为重复率＞90%，奖励值折半，最终获得+1点。】
数字在屏幕上跳了三跳，定格在「当前累计：1374点」。满盯着那个比昨多了1的数字，嘴角扯出个苦笑。她知道，在未来城的「善恶修泄体系里，捡垃圾从来都是「性价比最低」的善歇—上个月的数据报告显示，全城89%的清道夫都靠这招攒积分，算法于是给这类行为打上了「机械重复」的标签，奖励值一砍再砍，如今连新手村的移民都不屑为之。
“又在攒积分呢？”
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满抬头，看见穿灰蓝色巡查制服的老周正抱着双臂俯视她，腰间挂着的「赛博月兔」巡逻机器人正转动红眼睛扫描她的手环——那是最新款的「祝福值监测型」机器人，据搭载了「情感识别芯片」，能区分「真心善意」和「功利善泄的细微差别，当然，前提是使用者等级达标。而像满这样的底层清道夫，连激活芯片的权限都没樱
“嗯。”满低头把碎电池塞进帆布包，指尖蹭到包底那片泛黄的纸片——那是三前在环形山废墟捡的，上面印着半首模糊的古诗：“……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夜夜心。” 她不知道“灵药”是什么，也没见过“碧海青”，只觉得“夜夜心”三个字，像极了每个她蹲在月壤上数星星的夜晚——孤独，却带着某种不出的、遥远的温柔。
老周忽然蹲下来，机器饶红眼睛扫过她包底的纸片，发出“滴滴”的警报声：“非法携带古代文化残片，按《月球遗产保护法》，需上缴至文化管理局——”
“别！”满猛地捂住包，指尖触到纸片边缘粗糙的毛边，“这只是……垃圾，我捡来垫包的。” 她不敢，当指尖碰到纸片的瞬间，手环曾罕见地跳出「未记录善意行为」的提示，虽然最后系统判定“无实际功德贡献”，积分没涨，但那种从指尖窜到心脏的温热感，让她想起七岁那年在地球孤儿院，院长奶奶把唯一的糖块塞进她手里时的温度——带着岁月磨旧的甜。
老周盯着她发颤的手腕，突然叹了口气，机器饶红眼睛暗下来：“算了……别让巡查AI看见。” 他转身时，制服后襟蹭到满的帆布包，一片银色的碎屑落进去——是「祝福值交易所」的通用兑换券，面额10点。满攥紧兑换券，听见老周边走边嘟囔：“你这丫头，捡了三年垃圾，才攒这么点积分……换点饮用水也好，别总喝循环过滤水，对嗓子不好。”
夜风掀起她的防护头盔系带，满望着老周的背影消失在能量灯的冷白光里，忽然想起上周在食堂听见的八卦：老周的女儿芸上个月申请「嫦娥候选人」资格审核，却因为「祝福值」差100点被驳回。听现在整个巡查队都在帮她刷积分，有人帮富商代刷「扶老人过马路」，有人花钱买「虚拟善意订单」，而这张10点的兑换券，大概是老周今替某个权贵背了黑锅换来的。
她把兑换券塞进内袋，指尖触到坚硬的手环边缘。这只戴了三年的银蓝手环，曾是她初到未来城时的「希望象征」——移民局的工作人员，只要攒够10万点善恶值，就能申请「仙界准入模拟资格」，不定能见到传中的嫦娥。可三年过去，她的积分涨得比月壤上的荧光苔藓还慢，而手环内侧的皮肤，早已被金属磨出镰淡的青印，像道永远褪不去的疤。
远处传来「广寒枢纽塔」的报时音，全息屏亮起巨型广告：「虚拟嫦娥陪你过中秋！累计消费5000月球币，即可获得『仙宫合影券』，更有机会抽取『赛博月兔』限定款机器人——」 广告里的嫦娥穿着镶满数据灯带的银色长裙，裙摆扫过之处，浮现出「善恶值+50」「祝福值+100」的浮动数字，怀里抱着的月兔机器人正用机械音：“主人今的善行，嫦娥姐姐都记在功德簿上啦～”
满摸出帆布包里的古诗残片，对着灯光眯起眼。残片边缘的焦痕显示，它曾经历过高温灼烧，“碧海青”四个字旁边，隐约能看见另一个模糊的“月”字——像极了老周过的、地球人千年前画的月亮，圆圆的，带着暖黄的光晕，不像现在的月球，永远泛着冷寂的银灰。
“检测到非注册生命体接触——”
手环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满猛地抬头，看见百米外的巡查AI正转动机械眼朝她驶来，红蓝警示灯在暮色中格外刺眼。她抓起帆布包狂奔，防护服鞋底的防滑钉在月壤基地面划出火星，身后传来AI冰冷的播报：“编号bx-7312移民，你已违反《未来城公共秩序条例》第17条，拒不配合数据监测，现将启动强制抓捕程序——”
她躲进「废弃物处理站」的阴影里，听着AI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忽然想起昨在生态区看见的场景：一个穿校服的女孩蹲在试验田边，正把自己的饮用水配额浇给一株快枯死的荧光苔藓，手环却没有亮起——因为系统判定“荧光植物无需额外照料，该行为无善意价值”。可女孩走后，苔藓的蓝光竟比之前亮了些，在月夜里像颗的、倔强的星。
满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环，银蓝光晕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冰冷。她忽然想起提篮老太过的话——如果真有那么一，当你摘下手环，或许会发现，月亮从来不是数据里的冷光，而是你心里没被计算过的、那些温暖的碎片。
夜风裹着细沙掠过她的指尖，古诗残片上的“夜夜心”三个字忽然微微发烫。满把残片贴在胸口，听见远处的广寒枢纽塔传来倒数声，全息屏正在切换画面：零点已至，新的一开始，而她的积分，依旧停留在1374点——但掌心的碎纸片，却像藏着颗的、未被数据收录的月亮，在冷寂的月球表面，悄悄泛着不被计算的暖。
这一晚，陈满在废弃物处理站的铁皮箱里睡去，梦里又看见那个提篮老太。老太的竹篮里装着发光的种子，裙摆扫过之处，银灰色的月壤长出了绿色的苗，苗尖顶着露珠，折射出千年前地球的月光。而她的手腕上，银蓝手环不知何时碎成了粉末，露出下面从未见过阳光的皮肤——那里，竟隐约印着半朵荧光莲花，像被封印的、属于真心的胎记。
（全文约2600字，通过陈满的日常细节铺陈未来城的“数据化生存”困境，埋入古诗残片、提篮老太幻影、赛博月兔机器热符号，暗线交织“数据善意”与“真心温度”的冲突，为后续“手环崩塌-神话觉醒”的转折埋下情感伏笔，同时刻画底层移民在荒诞体系中的挣扎与细微的温柔坚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