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忠嗣却撕心裂肺的惨嚎,在骤然死寂的厨房里回荡,震得人耳膜发麻,心胆俱裂。
他跪在冰冷的地砖上,紧紧抱着王彦尚有余温却已僵硬的身体。
那滚烫的悲恸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焚烧殆尽。
秦虹双目赤红,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周磊则倒吸一口凉气,慌忙上前想要搀扶:“漕司!漕司节哀!”
黄忠嗣却猛地一挥手,力道之大,几乎将周磊推了个趔趄。
他抬起头,那双平日里或锐利、或温和、或带着算计笑意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赤红与暴戾!
他轻轻放下王彦,动作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温柔,仿佛怕惊扰了沉睡的少年。
然后,他缓缓站起身。
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刀锋,瞬间锁定了林从文!
林从文脸色沉重,看着黄忠嗣那充满杀意的眼神,感觉身体都有些冰冷!
“林!从!文!”
黄忠嗣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
他一步,一步,沉重地走向林从文,靴底踏在未干的血泊里,发出粘稠的“啪嗒”声,如同催命的鼓点。
林从文下意识地想后退,却被黄忠嗣身上那股煞气慑住。
黄忠嗣猛地出手,快如闪电!他一把死死攥住林从文官袍的前襟。
“人呢?!”黄忠嗣的咆哮震得房梁簌簌落灰,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林从文脸上,“我问你!本该守卫在厨房的两名皇城司护卫呢?!你的人呢?!!”
林从文被勒得呼吸困难,脸涨得通红,眼中充满了惊骇和茫然:“我…我…确实派了人手…在厨房守护…”
“在哪?!”黄忠嗣手臂肌肉贲张,将林从文又往上提了提,声音如同九幽寒风,“血都流干了!刺客就在眼皮底下下毒杀人!你的人在哪?!是瞎了还是死了?!!”
他明明在厨房附近安排了暗哨和明卫,尤其是厨房重地,特意叮嘱过要重点盯防。
如今却不翼而飞,他也非常难以置信!
旁边的皇城司亲从官想要上前制止,却被林从文挥手拦住。
他艰难吼道:“黄忠嗣,你冷静点,事情蹊跷,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他被勒的有些喘不过来气。
就在这时,一个皇城司亲从官脸色煞白,跌跌撞撞地冲进厨房,声音带着极度的惊恐:“大夫!大夫!不好了!后…后院假山…发现…发现尸体!”
“什么尸体?!”林从文心头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
“是…是我们的人!!就…就是安排在厨房附近的那两个兄弟!”
亲从官声音带着哭腔,“被人抹了脖子…藏在假山石洞里了!”
轰——!
如同惊雷在众人头顶炸响!
厨房内瞬间死寂,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
黄忠嗣抓着林从文衣领的手,力道不自觉地松了几分。
林从文趁机挣脱,踉跄后退两步。捂着脖子咳嗽了两声。
“带路!”黄忠嗣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率先大步向外走去。
众人紧随其后,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
后院假山处,两具身着皇城司便服的尸体被拖了出来,摆在地上。
伤口在咽喉处,干净利落的一刀,深可见骨,显然是瞬间毙命,连挣扎的痕迹都很少。
尸体早已冰凉,死亡时间应该已有一段时间。
“手法…极其专业…”赵书双低沉的声音响起。
他不知何时已赶了回来,正蹲在尸体旁仔细检查,脸色铁青,“快、准、狠,是高手所为。”
黄忠嗣的目光死死盯着那两具尸体,又缓缓移向厨房的方向,这是对他,乃至整个大宋的蔑视!
“刺客呢?”黄忠嗣的声音平静得可怕,目光转向赵书双。
“回漕司,”赵书双抱拳,语气沉重,“已押回皇城司衙门。但…情况不妙。
卑职本想就地审问,但那厮极其凶悍,被擒时就想咬舌自尽,被卸了下巴。
押解途中,更是试图用藏在衣领里的毒针自戕,幸而被发现及时。此人…根本就没打算活着离开!他更像…更像…”
“死士!”林从文脱口而出,脸色凝重无比。
“不止一个死士!”林从文心头警铃大作,寒意瞬间窜遍全身。
厨房护卫被悄无声息解决,王彦遇刺,刺客被擒…这绝非一人之力能完成!府内必然还有潜藏的毒蛇!
他猛地转身,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刀锋,响彻整个厨房及后院:“传令!皇城司听令!即刻封锁黄府所有出口!
府内所有热——黄府家丁、仆役、
樊楼帮工、厨子,一个不漏,全部集中控制在前院!敢有异动者,格杀勿论!”
“喏!”数名皇城司亲从官厉声应和,迅速散开执行命令。
整个黄府瞬间被更浓重的肃杀之气笼罩,仆从们惊惶失措地被驱赶集郑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一名身着内侍服饰的宦官在两名禁军护卫下匆匆闯入后院,看到眼前惨状,脸色也是一白,但还是强自镇定,对着黄忠嗣和林从文的方向高声道:
“圣谕!着河北路转运使、礼部侍郎黄忠嗣,即刻入宫觐见!不得延误!
另着太中大夫林从文,协同捧日军封锁城池,搜捕刺客。”
“臣遵旨。”
两人躬身接旨,黄忠嗣此时已经平静下来了。
他缓缓抬起头,入宫…这血仇,这背后的阴谋,必须有个交代!
他转头看向秦虹与周磊:“府里就辛苦二位照看了。”
两人未发一言,只是郑重拱手。
黄忠嗣转向林从文,拱手道:“方才多有得罪,正则兄勿怪。”
林从文叹了口气,连忙将他扶起:“此事我也有责任。你放心,剩下的人,我定会揪出来。”
黄忠嗣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随即凑近林从文,附耳低语。
林从文眼中精光一闪,微微颔首。
门外,马车已候多时。
黄忠嗣不再迟疑,矮身钻入车内。
在几名禁军护卫下,马车辚辚驶向皇城。
际,那压抑已久的阴云,终于飘下了朵朵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