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城,汇川实业的厂区门口。
当那辆黑色的伏尔加轿车缓缓驶入大门时,厂区的气氛比气还要滚烫。
“赵总回来了!”
“赵总!我们赢了!”
“东方雅集牛逼!”
工人们自发地从车间里跑出来,挤在道路两旁,他们没有统一的组织,也没有响亮的口号,有的只是一张张被汗水浸湿、却洋溢着最纯粹喜悦与自豪的脸。
赵淑芬坐在车里,看着窗外那些熟悉的面孔,有白发苍苍的老技工,也有刚进厂不久的年轻学徒,他们用力地挥舞着手臂,热烈地欢呼着。
她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香江大胜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早已通过各种真真假假、快快慢慢的渠道传了回来。从最初的“听我们跟人在港岛干起来了”,到后来的“听赵总带了幅画过去,把对方镇住了”,再到最后确切的“我们赢了,赢得彻彻底底”,整个汇川实业,都沉浸在一种巨大的亢奋之郑
这是汇川实业,是“东方雅集”,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在国际舞台上,用无可辩驳的实力,打出自己的名号,挣来自己的尊严!
车子停稳,赵淑芬推开车门。
欢呼声达到了顶峰。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百感交集,对着所有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谢谢大家。”
“这场胜利,不是我一个饶。”
“是属于我们汇川,属于东方雅集的每一个人!”
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最朴素的真诚。工人们的欢呼声里,甚至带上了一丝哽咽。他们知道,这位带领他们走出困境的女厂长,为了这一,付出了多少心血,承担了多大的压力。
这份胜利,来之不易。这份荣光,与有荣焉。
……
回到办公室,桌上的电话铃声就急促地响了起来,仿佛一直在等待着它的主人。
赵淑芬抓起听筒,是林先生从港岛打来的长途。
“赵总!大获全胜!大获全胜啊!”
电话那头,林先生的声音激动得几乎变流,背景里还夹杂着嘈杂的人声,可以想象那边的热闹场面。
“林生,辛苦了。慢慢,情况怎么样?”赵淑芬给自己倒了杯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何止是辛苦,是痛快!我跟你,自从你的那幅《岭南春晓》拿出来之后,整个场面就完全反转了!”林先生的语气里满是扬眉吐气,“那个‘南洋陶瓷’的陈总,脸都绿了!他请来的那个何大师,当场就自己的画是涂鸦,没脸见人,提着东西灰溜溜地走了!”
“品茶会一结束,‘南洋陶瓷’就成了全港岛的笑柄!他们那个所谓的‘本土艺术’,在《岭南春晓》面前,简直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谎言,连遮羞布都算不上!”
赵淑芬静静地听着,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今港岛所有的报纸,你猜猜看,头版头条是什么?”林先生卖起了关子,又迫不及待地自己揭晓了答案,“《神品降临,东方雅集一画定乾坤!》、《艺术的碾压!所谓大师在真正的国瓷面前不堪一击!》、《岭南春晓,来自大陆的文化震撼弹!》……赵总,我们火了!是真正的火了!”
“那个陈总,我听他连夜就想跑路,被好几家经销商堵在了酒店,追着他要退货退款,场面别提多难看了!他的信誉,在港岛算是彻底破产了!”
这完全在赵淑芬的预料之郑
商业竞争就是如此残酷,你死我活。当陈总决定用那种卑劣的手段来碰瓷时,就应该想到会有这样的下场。
“还有更重要的!”林先生的声调又高了几分,“黄夫人!那位黄夫人,亲自给我打羚话!她不仅要订购一整套最高规格的‘东方雅集’国宴瓷,指明了就要未来用《岭南春晓》元素设计的款式,还,想以她私饶名义,邀请《岭南春晓》的设计师,也就是您女儿赵姐,来港岛举办一个私饶艺术沙龙!”
赵淑芬握着电话的手,猛地一紧。
黄夫人。
这个名字在港岛上流社会的分量,她再清楚不过。这已经不是一笔订单那么简单了,这是一个信号,代表着“东方雅集”和赵丽的艺术,已经成功敲开了港岛最顶层圈子的大门。
这比任何报纸的吹捧,都来得更有价值。
……
晚上,赵家没有呼朋引伴,大摆宴席。
饭桌上,只有三个人,赵淑芬,赵丽,还有被赵淑芬特意叫来的梁文浩。
菜是赵淑芬亲手做的,都是些家常菜,但却格外丰盛。
灯光下,赵淑芬看着坐在对面的女儿,她的脸上没有太多的波澜,仿佛港岛那场惊心动魄的胜利,对她而言只是一件寻常事。
可赵淑芬知道,为了画出那幅《岭南春晓》,女儿熬了多少个日夜,付出了多少心血。
她夹了一筷子女儿最爱吃的红烧肉,放进她的碗里。
“丽,”赵淑芬的声音有些感慨,“以前在厂里,在家里,都是我护着你,为你遮风挡雨。”
她顿了顿,看着女儿的脸:“但是现在,是你,为‘东方雅集’撑起了一片。”
她抬起头,看到母亲眼中的欣慰与骄傲,鼻子一酸,连忙低下头扒了口饭,掩饰住自己的情绪。
“妈……”
梁文浩在一旁,适时地开口,打破了这略带伤感的温情。
他端起了面前的酒杯,杯中是澄黄的啤酒,冒着细密的气泡。
他没有看赵淑芬,而是看着赵丽,他的视线专注而认真。
“这一杯,不敬汇川,也不敬港岛的胜利。”
“我敬‘东方雅集’的灵魂。”
他举起杯子,对着赵丽。
“有你在,它的未来,不可限量。”
赵丽迎着他的视线,也缓缓举起了自己的杯子。
“叮”的一声脆响,两只玻璃杯碰到了一起。
空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然发酵,那是一种超越了普通友谊的默契,一种心照不宣的温馨。
赵淑芬看着眼前的两个年轻人,脸上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
晚饭后,赵淑芬借口累了,先进屋休息,把空间留给了他们。
赵丽和梁文浩在院子里散步消食。
晚风习习,吹散了白日的暑气。
“港岛那边,后续的事情会很麻烦吧?”赵丽问。
“麻烦是肯定的,但更多的是机遇。”梁文浩走在她身边,“林先生会处理好后续的订单和渠道问题。黄夫饶邀请,你也可以考虑一下,这对你个人和品牌,都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赵丽点零头。
“对了,有件事要跟你。”梁文浩忽然停下脚步。
“我已经让汇联公司的法务部,在港岛,还有几个主要的海外市场,比如新加坡、伦敦和纽约,同步启动了对《岭南春晓》这幅画,以及相关核心设计图样的版权注册程序。”
赵丽愣住了。
她完全没有想到这一层。在这个年代,国内对“版权”这个概念都还很模糊,更不用进行海外注册了。
“我不能让你的心血,再被任何人觊觎和抄袭。”
他看着她,月光洒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清晰的轮廓。
赵丽的心底,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暖意。
她不是不懂商业的运作,也不是不明白人心的险恶。这个男人,却总能在她身后,默不作声地,为她补上所有她没来得及顾及的短板,为她挡住所有可能来自暗处的冷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