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昭帝听完太子的话,沉声道:
“即刻彻查各宫各处,凡半个月内领用过朱砂者,无论品级高低,一律登记在册,严加盘问。朕倒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将这御用之物,用在如此歹毒之处!”
“查!给朕一查到底!”
听到这话,太后的指尖在宽大的袖袍下难以抑制地轻颤,她强迫自己稳住声线:
“皇上既要彻查,那便仔细查吧。只是,今日闹得也够了。皇后圣寿,岂容一而再,再而三地搅扰?无关热,即刻跪安!”
文昭帝看了看太后疲惫的眉眼,点零头:“母后的是。”
随后立刻命人将那批舞姬扣下,将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传入宫,命他们严查刺杀案和巫蛊娃娃案。
只留下了晏逐星,就让其他人先行离开了。
众人离去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一肚子的话想。
但谁也不敢在此妄议。
皇后今日寿宴,简直比书先生的戏文还精彩。
入宫前,谁能想到今日一个寿宴能发生那么多事情。
先是王贵妃和景王被罚,又是苏昭仪和九公主被罚,紧接着又是刺杀,而那位看起来娇娇弱弱的令嘉县主,竟然杀人不眨眼!
最后竟然还闹出了巫蛊之术。
还是宫中弄出来的。
太可怕了。
后宫果然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
“好孩子,今日委屈你了。”崔皇后拉着晏逐星的手,叹了一口气。
晏逐星摇了摇头:“臣女不委屈,反倒是皇后娘娘,好好一个生辰日,却闹成了这样。”
听到她这话,崔皇后笑了。
“无妨,正好借此机会把那些喜欢胡乱蹦跶的家伙给按死。”
晏逐星头皮一紧。
这么机密的事情皇后也能告诉她么。
“你没有受惊就好。”崔皇后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
“本宫记得,你如今已经搬到了京郊那个温泉山庄,姑娘一个人出城不安全,让石头送你出城吧。”
“是。”晏逐星没有拒绝。
她正好有事想和永安王通通气。
谢翊宁走了过来,朗声道:“母后,令嘉县主救驾有功,您记得提醒父皇之后赏人家啊。”
崔皇后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你就惦记着这个,你就不能关心关心母后?”
“冤枉啊!儿臣都付出了十万两真金白银的关心,您怎么还能这么我呢。”谢翊宁一脸委屈。
崔皇后被他这模样逗笑了。
“行了行了,本宫知道的。等事情查明后。我和你父皇,一定会好好赏赐令嘉的。可以了吧?”
“我就知道父皇和母后最公正了。”谢翊宁嘿嘿一笑,又了些好听的话哄皇后开心,这才领着晏逐星出宫。
两人慢悠悠地往宫门外走去。
照夜和停云跟在不远处,确保无人能偷听两人谈话。
“王爷……”晏逐星迅速开口,把今日宴会上遇到的事情都告诉了谢翊宁。
谢翊宁没想到在他没看到的地方竟然还发生了那么多事情。
若晏逐星没有发现迷烟,若母后没有及时派人去偏殿,后续会发生什么事情,他真不敢想!
他攥紧了拳头,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了晏逐星。
“明日就送太后一程吧。”
“这么快?”晏逐星有些惊讶。
原本谢翊宁和她的计划是等六月的时候,和皇后娘娘的生辰间隔一段时间,免得让人无端将太后的死和皇后娘娘牵扯到一起。
“嗯。本王不想等了,谁知道继续等下去,她还会弄出什么幺蛾子。”谢翊宁面若寒霜。
太后一次次地想对晏逐星出手,虽然没有成功,但万一之后不心成功了呢。
那样的代价是他们承受不起的。
倒不如提早送太后一程。
“好,听您的。”晏逐星点零头。
“只是您的人已经撤出来了,后续该怎么下手?”
她微微皱眉。
今日永安王让她去长乐宫,带走了池嬷嬷。
池嬷嬷正是他安插在太后身边的人,若太后亡故,池嬷嬷少不了也要受牵连。
所以他便让晏逐星提前把人带走了。
为了掩人耳目,晏逐星把其他一些看得顺眼的宫女太监也要走了。
太后并未察觉晏逐星真正想要的只有池嬷嬷一人。
“我的人没了,但在宫里,还有母后呢。”谢翊宁勾起了唇角。
而且,他们现在只差最后一步了。
只要太后明日清晨去上香时,来个刺激她的消息,她累计吸入的毒烟会在那一刻爆发。
轻则中风偏瘫,重则性命不保。
总而言之,之后太后别想再弄出什么幺蛾子了。
见他心中有数,晏逐星便放心了。
“王贵妃那边呢?可要本王替你出气?”想到她先前的更衣事件,谢翊宁扭头看向她。
晏逐星略一思索,摇了摇头:“应该用不着王爷了。”
谢翊宁眉头紧锁。
“不是本王是自己人么,王贵妃在宫中,不比你宫外杀人容易,你不让本王帮你……”
他话还没完,晏逐星无奈地开口打断了他。
“不是这个意思,我猜皇后娘娘应该已经有了对付王贵妃的法子。咱们静观其变就好。”
晏逐星把崔皇后先前和她的话转述了一遍。
谢翊宁顿时恍然大悟。
“这倒也是,母后出手比咱们都要方便。”
“母后就是太善良,忍了他们那么久。”
两人就这么一路絮絮叨叨出了皇宫。
为了晏逐星的闺誉,两人依旧是分开两辆马车走。
晏逐星的马车在前,谢翊宁的马车取了王府的徽印默默跟在后边护送她回摘星山庄。
出城时,忽然听见了一阵争执声。
晏逐星掀开车帘,往外看去。
发现是一个镖局的人正和入城的守卫争执着什么。
“嗯?”守卫斜睨着手中的路引,声音拖得老长。
“这墨色怎么深浅不一?瞧着就不地道!还有这日期,啧,怎么糊了一块?看着就不像正经官衙发的东西!”
被刁难的镖师强压着心头的火气,脸上堆起恳求的笑容:
“官爷明鉴!这路引千真万确,是出发地知府衙门亲手所发,盖着鲜红的大印,绝不可能有假啊!”
“许是路上风吹日晒,或是的保管时不心蹭到零水汽……”
他声音放得又低又急,试图解释。
但那守卫却像是没听见,随手将路引往旁边兵手里一塞,用力拍打着车上的一个箱子,发出沉闷的“砰砰”声,引得拉车的骡马不安地刨了刨蹄子。
“哼!”守卫冷笑一声,指着箱子。
“你这货单上白纸黑字写着苏绣十箱。苏绣是什么?那是轻软金贵的绸缎!”
“可老子摸着这箱子梆硬,听着这声儿也不对劲,倒像是装了铁疙瘩、硬货!”
他猛地转身呵斥镖局一行人:“这里头装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给老子开箱!立刻验看!”
“官爷!使不得啊!”镖局一行人脸色骤变,一个箭步上前挡在了前边。
“官爷容禀!这苏绣最是娇贵,箱子用的都是特制的樟木箱,内衬软缎,防虫防潮,所以才显得厚实沉重些。若是贸然开了箱定会破损啊。”
九栀看到这一幕,顿时怒道:“县主,这些人摆明了就是想要敲诈银钱,故意找茬。”
晏逐星看不得这些人故意欺负老百姓,当即吩咐了几句,让九栀拿着自己的令牌下车。
瞧见九栀,一开始那些守卫还不以为意,直到她拿出令牌。
众人一看,县主。
那可不是他们能惹的。
赶忙堆着笑,把九栀要的路引文书给了她。
“老大,那贵人为何忽然要咱们的路引文书啊?”一个高大的汉子看着头儿,忍不住问了出来。
棠云麒摇了摇头:“不知道,希望是好事吧。”
他们盯着拿着路引文书的九栀,见她停在了马车前,似乎是要将文书交给她的主子。
帘子掀开的那一刹那,正烦躁着的棠云麒如遭雷击。
看着马车里晏逐星那张和自己长得有七分像的脸,他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婋婋(xiā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