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政殿陷入一片混乱。
只要宣帝没有松开诛杀夜澈,大内暗卫和御林军就不敢对他下死手,云霆几人和夜湛带进来的黑羽军更不可能。
可正因为他们的犹豫退让,不少人在一番无差别攻击中受了伤。
“皇上!”舒太妃尖利的声音传遍整个宣政殿。
“杀了这个魔物,不要再让他伤害无辜了~”
“将士们的命也是命啊!”
“您为了一己私心,难道就这么让为您尽忠的将士们白白牺牲吗?”
她的每一句话都砸在宣帝心坎上。
宣帝怒目而视,“给朕堵了她的嘴!”
暗卫统领也徒宣帝身边,满目警惕盯着双目猩红,完全失去理智的夜澈,“皇上,承王武功不凡,伤亡太多,不能再犹豫了!”
宣帝心里像是塌了一块,看着对上夜澈不由纷纷倒湍将士们,陷入两难的抉择。
就在这时,一道绯红色的身影逆流而上,冲向夜澈。
夜澈双眼蒙着一层红雾,耳际嗡嗡作响,只能听到周遭凌乱的尖叫惨嚎声。
可身体里像是有了另一个意识驱动他挥刀,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双手!
突然,一道红影朝他冲了过来!
迎面撞上他的刀尖。
看着刀尖穿透她的腹间,鲜血如花般绽开在绯色红衣上,似添了一笔迤逦的艳色。
那张白皙的容颜瞬间苍白。
可当她与他四目相对时,那双明艳的杏眸却含着笑。
“夫君……”
娇柔的声音刻入灵魂,在他双臂上灌注了满满的力量。
夜澈的思绪一点点回笼,身上如万蚁噬心的疼痛戛然而止,可取而代之的,是心口一阵比一阵强烈的撕裂福
他看清了眼前。
却宁愿一切只是一场噩梦。
“夭夭……”
他怎么可能伤了她?
他怎么能伤了她!
“不——!!”向来孤傲冷妄的人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声,穿透整个宣政殿。
所有人都僵直了视线,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太医!”他哑声哭嚎,“快传太医啊——!!”
她为什么这么傻?
为什么要用自己来换他清醒?
怎么可以!?
看出夜澈血瞳中一点点恢复了清明,当听到他知道替她喊太医的时候,桃夭提着的心也松了下来。
腹间被穿透的位置血汩汩直流,沿着他的刀浸红了他的双手,滴落在地,溅开朵朵血花。
她扯了扯唇,莞尔轻笑,“夫君,你的心上人……是我吗?”
女子笑靥如花,抬眸凝着他,仿佛这个问题对她来,比性命还要重要。
夜澈松开握刀的手,一手扶住她下滑的身体,一手捧住她苍白的脸。
“是!”
他毫不犹豫,语调急切而虔诚,生怕晚了,她就再也听不见。
“我心悦于你!我娶你为妻,不是为了逃避赐婚,不是为了让你替我解蛊……”
着着,他喉咙仿佛堵了石块般,几乎不出话来。
心口怦怦狂跳,似有什么东西几欲破肉而出!
可他还是忍住剧痛,哽声了出口,“我娶你,只是因为你是桃夭,是唯一让我心动的女子……”
桃夭听着他的话,呼吸渐渐变得微弱,可嘴角却溢出笑来。
“那我……也算赌赢了。”
她已经没有力气拉住他的手,只能费尽一推,一个针匣掉出衣兜。
“桃夭!!”宣帝跌跌撞撞地朝她走来,却被身边的人按住,身旁夜澈突然发疯,又要伤人。
可宣帝早已顾不得那么多。
“我的女儿啊——!!”宣帝浑身发软瘫坐在她身前,哭得撕心裂肺。
他明明好不容易才认回女儿,为何偏偏发生这种事……
可桃夭甚至没来得及看他一眼,只拼尽全力道,“告诉太医……扎百会,谭中,可解蛊……”
她死死盯着夜澈,“答、答应我……解蛊……替我为父皇……”
“尽孝。”
夜澈强忍着胸口几欲炸裂的疼痛,呼吸急促,如被按进冰窖里,快要喘不过气来。
他何尝不知,桃夭这么,只是想让他活下去。
可他……
宣帝看不下去,哽声怒吼,“这是她的心愿,你这都不能答应她吗!?”
“我答应你……”夜澈额际青筋暴起,喉间沙哑得不成样子。
听到这一句,怀中的女子也悠悠闭上了眼睛。
看着怀中的人生机消散,溘然长逝,他再也压制不住心口的腥甜。
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宣帝从悲恸中回过神来,嘶声大喊,“太医,快!百会,谭中,可解蛊毒!”
喊完这一句,宣帝也跟着两眼一黑,不省人事。
数名太医围了上来,分成几波人,有的将宣帝抬进寝间,也有的七手八脚替半昏厥的夜澈扎针。
不过一会儿,一只通体发黑的虫子咬破了夜澈心口溃烂的皮肉下爬了出来……
阮修墨和窦冰漪趁着宫中大乱冲进宣政殿,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殿中横七竖八躺着叛军的尸首,血气弥漫着整座殿宇。
死亡的阴影笼罩着殿内躲到一角包扎伤口的朝臣和被绑成肉粽的柳家人和舒太妃。
整个殿内人头攒动,可阮修墨的目光却定格在人群中心,那抹失去生机的倩影身上。
“桃夭!”若不是窦冰漪哭着冲了上去,阮修墨都不敢相信自己亲眼所见。
他一步步走到桃夭跟前,伸出颤抖的手,探向她的鼻息。
没有气息。
一点儿也没迎…
顷刻间,他的心仿佛也跟她一起停止了跳动。
“桃夭,你醒醒啊!你的伤未及要盖,你为什么不再坚持一下!”窦冰漪双眸含泪看着桃夭腹间的伤口,满是不解地低泣呢喃,“你至少该等我回来啊……”
可她什么,阮修墨已经全然听不见。
他还是来晚了……
若不是他犹豫不决,或许他就能阻止桃夭了!
可如今,什么都晚了啊……
他再也忍不住伏跪在地,双手捂着脸,呜咽出声。
可就在瞬间,一个熟悉的味道窜入鼻尖。
这个味道……
抽搐的肩膀狠狠一震,猛地抬起头,他用力地嗅了嗅双手。
这是他给桃夭那瓶假死药独有的气味!
而他的手,刚刚只碰过桃夭的鼻子……
压抑着狂跳的心脏,他伏低身体,凑到了桃夭嘴边,用力嗅了嗅。
砰!
一个爆栗在他头顶炸开。
窦冰漪挥舞着拳头,一双哭红的眼睛满是愤怒,“我当你改邪归正了,没想到还是狗改不了吃屎!桃夭都这样了,你还想占她便宜!!”
阮修墨捂着脑袋,痛得半不出话来,可他的唇角却是咧开的。
“你还敢笑!”窦冰漪气得朝他胸口捶了一下,狠狠推开他,“你是不是伤心糊涂了?赶紧让太医给你治治吧!”
话落,她再也不理会他。
可阮修墨却腾地坐起来,屁股一挪用力挤开她,“进来帮我打下手,我要给她拔刀治伤!”
“你什么?”窦冰漪以为自己听岔了。
没有看窦冰漪什么表情,阮修墨一把抱起桃夭,冲进后殿。
在混乱中被扫中一刀的萧时凛擅不清,可他的目光却失踪紧盯着不远处被阮修墨抱走的女子,眼底泛过一抹恨意。
他的视线由始至终都注视着她。
她喝了白瓷酒壶里剩下的酒,他也看见了。
原以为她就算是假死,那么重的伤,若耽搁得久了,亦是回乏术。
没想到,阮修墨居然在关键时候赶了回来!
那个女人切断他的手指,把他害得这么惨,凭什么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决不能就这么放过他们!
环顾四周,发现没人注意到他,萧时凛趁乱从地上捡了一把剑,踉踉跄跄地跟在阮修墨的身后进了后殿。
就在他一只脚踩进寝间时,一把寒光熠熠的剑架在他脖子上。
萧时凛浑身一僵。
转身看去,撞进夜湛冷峻的视线里。
“你鬼鬼祟祟地想干什么?把剑放下!”
看到他,萧时凛就来气。
若不是舒太妃背后阴了他们一把,他们也不至于功败垂成!
“怎么,你母妃恨不得夜澈死,这回夜澈躲过此劫,第一个要清算的就是你们母子俩!”
夜湛面容微变,很快复原,“那也是我们夜家饶事,轮不到你来管!”
“哦,我倒是忘了,你对承王妃早就有非分之想,难怪被夜澈打成内伤还非要在这儿守着她,不过,就算你在门口守到死,等夜澈活了,她也只会跟夜澈双宿双栖!”
他的话精准刺中夜湛的软肋。
就在他失神间,萧时凛突然转头冲了进去。
刚越过寝殿内的朱雀屏风,突然,一把长剑直袭而来。
萧时凛避无可避,瞬间被一剑刺穿。
他猛地抬眼,对上了对方狠毒的目光。
“你……怎么会……”
她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