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那咱们去哪搞这么多的腊肉?”
桑永景有些为难,他们家倒是还有不少咸鱼,可总不能用咸鱼抵腊肉吧。
“我让李叔帮我去收了,今晚应该能凑齐十条,趁着时间尚早咱们先回去把那竹子给挖出来。”
桑榆计划得很好,李虎平日里杀猪卖肉,来往的客户里总有那么几个大户家里有存粮的,从他们手中收个十条腊肉应该不费事。
她现在想的就是,赶紧去把那劳什子的慈孝竹给挖出来,明日和腊肉一并送过去。
一株是桑永景答应好要给的,其余多出来的,则是身为弟子的桑兴嘉对老师的孝心。
啧啧啧,瞧瞧,她想得多周到。
“那就好,那就好。”桑永景这才放下心来。
他们离开之后,柴元玮让雀儿去书斋看着那些孩童,他则和桑兴嘉聊起来。
既然如今收了对方为弟子,那先前不好的那些话便可以放心大胆的了。
“老夫虽收你为弟子,但有些话得先跟你清楚讲明白。”
桑兴嘉不知道他想些什么,便只安静地倾听着。
“做我的弟子,品行私德自是不能有亏。除此之外,你有任何想学亦或不解之事,皆可来问。”
对于桑兴嘉不插话这点,柴元玮还是相当满意的,起码能看出有一定的耐心。
完前面几句之后,他继续接着往下:“学问、政治、局势我皆可教你,唯有一点要求。日后不论你能否踏入官场,为师仅愿你能爱民如子。”
“学生定当不负恩师所望。”桑兴嘉拱手应是。
两人谁都没再继续话,场面一时间寂静得可怕。
桑兴嘉恰好想到一事,不仅能化解尴尬还能拉近双方的关系,忙:“老师,弟子确有一事相询,还望您能解惑。”
为了找点话题差点想破脑袋的柴元玮顿时一喜:“你但无妨。”
“昨日弟子从旁人那里得了四句足以传唱千古的名句,虽能感其精妙,但对其中不少用典仍心存疑惑,您请看。”
桑兴嘉一边着话一边从腰间掏出折叠整齐的纸张,摊开递给对方。
柴元玮本来对于他话里的那句‘足以传唱千古的名句’带着几分质疑与蔑视,自古以来,多少文人雅士留下多少诗词歌赋,但真正能传唱千古的不过寥寥数句。
但等他看清纸上的四句话时,一时间惊的竟是直接站起。
“这、这,这是从何而来,哪位大家的言论?”
他反复念叨着这四句话,越读越觉得精妙,甚至有种恍然大悟之福
柴元玮之前虽然觉得当代读书人‘学而优则仕’的观点太过自私,但一直没能想出新的更为合适的观点与论据。
桑兴嘉现在递来的这张纸,短短四句,却几乎可以称得上是重构了读书人主要学派儒家的价值体系,将个人修养与社会责任、形而上学与实践关怀紧密结合。
他有充足的理由相信,能出这番话的,定然是位儒学大家。
“是我家妹从一本杂书上看来的。”桑兴嘉自然不会隐瞒,直接出自己了解到的情况。
满心满眼尽是期待的柴元玮一下愣住,不敢相信地又跟他确认一遍:“从哪看见的?”
“一本杂书,不过妹记不清具体是哪本了。”桑兴嘉有些惋惜,慈人杰若是能有幸见上一面、聊上几句,怕是能从对方身上学到受用一身的东西。
“不可能!”
听到从杂书中看见这四句话,柴元玮想都没想直接出言否定。
“你还年轻,可能不知道这四句话有多么准确与精简,每个字每个用词都得细细推敲……”
柴元玮手捧着纸条来回踱步,心情十分负责。
他本以为这四句话或许出自举国闻名的那几位大儒或名仕,却没想到桑兴嘉来了一句是他家妹从杂书中看见的。
能出这四句话的人,定然不是籍籍无名之辈,随意表露出一丝才华,便有的是家族士大夫愿意供养其专心研究,不必为钱财烦忧。
这种人研究完善自己的思想理论时间都不够用,又哪来的闲心去写劳什子的杂书。
这个理由诓骗涉世未深的桑兴嘉还行,但给柴元玮听却是一眼就能拆穿。
综合以上种种,重新推论的话,便只有一个可能——这四句话的作者正是桑兴嘉的那位妹妹桑榆。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柴元玮只觉得她比一般同龄人要来得聪明伶俐且知世故而不世故,桑永景教女有方。
但昨日再见到桑永景,在与他的聊中,他渐渐回过味来,对方根本不是他想象的那种学识渊博之辈。
虽读过些书,但读的却是死书,无法从中感悟出独属于自己的心得体会。
再加上后来桑榆单独上门试图服他,他这才明白过来,哪是桑永景教女有方,分明是人家生聪慧。
只不过,年纪能出这四句话,岂是一句简单的生聪慧便能形容的,是文曲星转世都不为过。
桑兴嘉见自家老师话到一半就不再继续往下,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一般,既不好出言打扰,又觉得没能听完全部的话心痒难耐,一时间有些坐立难安。
好在柴元玮想通事情原委之后,终是想起了自己新收的弟子。
他没再接着刚刚的话继续往下,反而问起关于桑榆的事来:“你家妹是自便如此聪慧吗?”
虽然不知为何老师问起妹,但面对难得的炫妹机会,桑兴嘉顿时来了精神。
“那是自然,我家妹自幼便聪慧过人,可以我们全家能活着来到岭南并过上如今的好日子,多亏有她。”
这话恰好证实了柴元玮心中的猜测,他忍不住长叹一声:“唉——可惜是个女子。”
若桑榆是个男子,他豁出去一张老脸也要将其收为弟子悉心教导。
或许都不用如何教导,只需要给一个施展才华的平台,便有大好前程等着她。
但可惜,世间哪有那么多的假若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