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依旧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独孤伽罗的陵墓里除了黑暗之外,最令人无力的是,这里似乎有特殊的空间压制。
顾十七的扑克牌,以及他对空间法则的领悟,根本没用。
换句话,他在这里和普通人没有区别。
顾十七背靠着冰冷粗糙的石壁,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调整着呼吸。
之前的挣扎和恐惧消耗了他大量的体力,精神更是如同绷紧后即将断裂的弓弦。
手臂和膝盖在爬行和翻滚中被粗糙的地面磨破,火辣辣地疼,但与内心深处那沉甸甸的、几乎要将他压垮的惊悸相比,这些皮肉之苦反而显得微不足道。
张抄…那最后冰冷僵硬的触感,那破碎的质问,如同梦魇,牢牢钉在他的脑海里。
他知道那是幻觉,是这陵墓利用他的恐惧和愧疚制造的把戏,但那份真实感,几乎摧垮了他的理智。
他成功了。他以绝对的沉默熬过了那诡异哭泣声和“亡者”质问的双重折磨。此刻,死寂重新降临,反而让他有一种不真实的虚脱福
他不能永远停留在这里。
顾十七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忽略全身的叫嚣,心翼翼地伸出手,在黑暗中摸索。地面似乎不再是那种粘稠的血水,而是一种细腻潮湿的沙土,带着微微的凉意。
他记得气灯在摔倒时脱手碎裂了,但或许……还能找到一些残骸?哪怕是一片锋利的碎片,也能带来一丝微弱的安全福
指尖划过沙土,触碰到一些坚硬的、边缘锐利的石子。他耐心地、尽可能扩大范围地摸索着。
突然,他的手指碰到了一个冰冷、光滑的弧形物体——是气灯破碎的玻璃罩!他心中一紧,更加仔细地摸索,很快,他碰到了扭曲的金属框架和已经冰冷的灯体。灯油早已洒尽,点燃的希望彻底破灭。
他拾起一块最大的、边缘相对不那么锋利的玻璃碎片,紧紧攥在手里。这微不足道的“武器”几乎无法提供任何实质性的保护,但至少,能给他一点心理上的支撑。
现在,该怎么办?
他身处何方?这条向下的坡道通向哪里?
他侧耳倾听,除了自己尚未完全平息的、有些粗重的呼吸和心跳声,周围是一片绝对的死寂。那女子的哭泣声、“张潮的质问声、还有那窸窣的爬行声,都彻底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但这寂静,反而比那些声音更加令人不安。它像是在酝酿着什么,隐藏着什么。
他必须移动。
顾十七扶着石壁,缓缓站起身。双腿还有些发软,他稳了稳身形,决定沿着这条似乎更开阔些的通道继续向前。后退意味着可能再次遭遇坡道上方的恐怖,他别无选择。
他一手紧握着玻璃碎片,另一只手伸展在前方,指尖轻触着侧面的石壁,以此作为导向,极其缓慢地、一步一探地向前挪动。脚下的沙土很软,踩上去几乎无声。
空气中的那股奇异的金属腥气,似乎变得更加明显了。同时,那若有若无的、冰冷的异香也依旧萦绕不散,两种味道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古怪而令人头晕的感觉。
他走了大概几十步,通道似乎一直是平直的。石壁的触感始终如一,冰冷而粗糙。
忽然,他隐约听到了一种极其细微的、持续不断的……流动声?
很轻,很缓,像是某种粘稠的液体在极其缓慢地涌动、拍打着什么。
顾十七的心猛地提了起来。规则第四条:保持水银海面平静,若有波纹自生,速离水边!
水银海?难道前面是……
他变得更加谨慎,脚步放得更轻,几乎是在一寸寸地挪动。那流动声渐渐清晰,金属腥气也越发浓郁,几乎盖过了那丝异香。
又向前走了十余步,他忽然感觉到前方的空间豁然开朗!手指触碰到的石壁在这里突兀地中断了。一股更加阴冷、带着浓重湿气的风从前方吹拂而来,让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同时,他看到了光。
一种并非来自他自身或任何可见光源的、奇异的光。
那是一种沉静的、银蓝色的、仿佛来自极深水底的微光。它并不强烈,却足以驱散一部分绝对黑暗,勾勒出一个巨大、空旷的地下空间的模糊轮廓。
顾十七屏住呼吸,极其缓慢地、尽可能不发出任何声音地,向前探出半个身子。
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忘记了呼吸,瞳孔因震惊而放大。
他正站在一个巨大地下洞窟的边缘。脚下是断崖式的平台,而平台之下,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缓缓荡漾的……**水银海洋**!
巨大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汞湖安静地铺陈在洞窟底部,散发出那沉静的银蓝色幽光,将整个巨大的空间照亮成一种非人间的、梦幻而又死寂的景象。湖面平静得如同最光滑的镜子,倒映着洞窟顶部垂下的、如同利齿般的漆黑钟乳石。那流动声,正是这巨大的水银湖在极其缓慢地、自身重力作用下蠕动、流淌所发出的、粘稠而令人不安的声音。
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几乎令人窒息的水银蒸汽的金属腥气,吸入一口都让人觉得头脑发晕,胸口发闷。顾十七下意识地用手掩住了口鼻。
这就是规则里提到的水银海!必须保持其平静!
他的目光艰难地从这壮观而可怖的景象上移开,试图寻找路径。他发现他所在的这个平台,沿着水银海的边缘,向左右两侧延伸,形成一条狭窄的、然的石质“堤岸”。堤岸的另一侧就是深不见底的水银湖,而靠山壁的一侧,则依旧是粗糙的岩石。
他必须沿着这条堤岸继续前进。但哪边才是正确的方向?
就在他犹豫之际,一个极其微弱的、几乎被水银流动声掩盖的声音,隐约从堤岸的右侧深处飘了过来。
那声音……像是有人在低声啜泣?还是……哼唱?
顾十七的寒毛瞬间倒竖!是之前那个东西?它跟过来了?还是,这水银海附近,有着其他的诡异?
他立刻否决了向右的想法。那么,向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