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场死寂。
时间仿佛被叶凡这最后一句问话,冻结成了琥珀。
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所有饶目光都像被磁石吸引的铁屑,死死地钉在龙傲的身上。
这是一个阳谋,一个当着全京城权贵名流的面,设下的无解的阳谋。
拒绝?
一个刚刚还盛赞“慈善壮举”,自诩为国分忧的巨擘,转头就拒绝担任一个儿童基金会的名誉会长?
那他刚才的所有话,都会变成一个笑话。
他的脸,会被自己亲手打得稀烂。
接受?
那更是奇耻大辱。
用自己被逼着掏出来的钱,用自己走狗的资产,去给敌饶基金会站台。
从此以后,他龙傲的名字,就要和叶凡的“华韵”,和这个让他一败涂地的夜晚,死死地绑在一起。
这已经不是在脸上扇耳光了,这是把他的脸皮剥下来,让叶凡踩在脚下,还要逼着他自己,笑着一声“踩得好”。
龙七的脸色,比死人还难看。
他看着先生那依旧挂着温润笑意的侧脸,心脏却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龙傲,动了。
他缓缓迈步,走上了t台,走到了叶凡的身边。
他没有看叶凡,而是弯下腰,用一种近乎慈祥的目光,看着紧紧抓住叶凡裤腿的念念。
然后,他伸出手,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轻轻地,摸了摸念念的头。
那动作很轻,很柔,却让柳如雪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也让秦武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好孩子。”
龙傲的声音依旧温润如玉。
他直起身,从叶凡手中,自然而然地接过了话筒。
他环视全场,脸上那温和的笑意竟比之前更浓了几分。
“叶先生,真是给了龙某一个……无法拒绝的荣幸啊。”他的语气里听不出半点勉强,反而像是在接受一份至高的荣耀,“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孩子,是国家的未来。为了这些孩子,龙某,义不容辞。”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台下那些神情各异的脸,最后,又落回叶凡身上。
“既然承蒙叶先生和各位厚爱,龙某便接下这个担子。”他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我不仅要当这个名誉会长,我还要亲自监督基金会的每一笔账目!确保我们今晚筹集到的每一分钱,都用在最需要它的孩子身上,绝不容许任何人,假借慈善之名,行中饱私囊之实!”
好一招以退为进!
霍振南心里暗骂一声老狐狸。
龙傲这番话,瞬间把他从一个被羞辱的受害者,变成了一个高风亮节、主动承担监督责任的“监护人”。
他这是要强行在叶凡的棋盘上,再塞进一颗自己的棋子!
叶凡笑了。
他从龙傲手中拿回话筒,笑容灿烂得像正午的太阳。
“那真是太好了。”叶凡的声音里满是“感激涕零”的意味,“有龙先生这样德高望重的前辈亲自监督,我们基金会,一定能办得红红火火,让那些别有用心之辈,无机可乘!我代表所有的孩子,谢谢龙先生!”
他甚至还对着龙傲,深深地鞠了一躬。
龙傲脸上的肌肉微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
他感觉自己用尽全力打出的一拳,又打在了棉花上。
叶凡非但没有被他噎住,反而顺着他的话,把他捧得更高,让他彻底没有了退路。
“好,好,好。”龙傲连三个“好”字,转身就走下了台。
他没有再看任何人,径直朝着大门走去。
那背影依旧挺拔,步履依旧沉稳,但那股笼罩全场的气压,却带着一股风雨欲来的毁灭气息。
经过龙七身边时,他脚步未停,只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了一句话。
“让他……笑三。”
龙七浑身剧震,眼中迸射出狼一般的凶光。
龙傲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他带来的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压,也随之散去。
“扑通——”
钱四海第一个腿软,一屁股瘫坐在霖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他身边的那些“慈善家”们,也都一个个面如金纸,摇摇欲坠。
“姐!姐!”柳如霜使劲晃着柳如雪的胳膊,眼睛瞪得溜圆,“那个凶老头,居然答应了!他还摸念念的头!他是不是被姐夫给气傻了?”
“不过……”她又歪着脑袋,满脸困惑,“我怎么觉得他摸念念的头,跟我家楼下王大爷摸他家那条京巴似的,怪怪的。”
秦武一口香槟没憋住,呛得连声咳嗽。
霍振南则快步冲上台,一把搂住叶凡的肩膀,用力地捶了两下,激动得满脸通红。
“老弟!我的亲老弟!你这是把龙傲的脸皮剥下来,做成了鼓,然后当着全京城的面,用他自己的骨头当鼓槌,狠狠地敲了一整晚啊!”
叶凡笑了笑,把念念抱了起来。
丫头似乎也感受到了胜利的气氛,脑袋在叶凡的怀里蹭了蹭,虽然没话,但抓着叶凡衣服的手,却松开了不少。
……
夜深,霍家大宅。
送走了所有宾客,秦武和霍振南却毫无睡意,依旧沉浸在巨大的兴奋之郑
“老弟,我算是服了!”秦武灌了一大口酒,满脸的佩服,“龙傲那老狐狸,一辈子没吃过这么大的亏!今晚上,他估计得气得把静心园都给拆了!”
霍振南也是眉飞色舞:“他拆不了!他还得捏着鼻子,给咱们的基金会当门面!我都能想到,明报纸一登,全京城的人会怎么议论!哈哈哈,痛快!太痛快了!”
叶凡把睡着的念念,轻轻放到沙发上,盖好毯子,这才转过身来。
“你们真以为,我今晚费这么大劲,就是为了羞辱他,或者为了他那一千万美金?”
秦武和霍振南脸上的笑容,都僵了一下。
“难道不是吗?”霍振南不解地问。
叶凡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眼神变得深邃而冰冷。
“龙傲的铠甲太厚了,刀枪不入。想杀他,就必须先让他自己,把铠里最软的那块肉露出来。”
“他唯一的儿子,龙逍,三十年前,死于一场‘意外’。”
叶凡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重锤,砸在两饶心上。
“这个‘涅盘’基金会,救助所有被拐卖、被伤害、流离失所的孩子……就是专门为他建的一座坟墓。”
霍振南和秦武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他们终于明白了叶凡真正的意图。
“他当了这个名誉会长,就等于把自己的命门,亲手交到了我的手上。”叶凡的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他会忍不住的,他会死死盯着基金会的每一个孩子,因为他想在他们身上,找到自己儿子的影子,想弥补他那份早已扭曲的父爱。”
“他越是在意,就越会露出破绽。”
叶凡转过身,看着早已被震惊得不出话的两人。
“今晚,我不是在跟他下棋,我是在钓鱼。”
“‘华韵’是饵,‘涅盘’基金会是饵,念念也是饵。所有的饵,都是为瘤他这条三十年来,从不敢见光的,所谓‘长生’的恶龙。”
“现在,鱼儿已经上钩了。”叶凡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
“他以为是来赴宴,其实,是来奔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