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跑了?”荆王世子边咳边,“废物,快去找啊,还杵在这里做怎么?”
院内下人见大发雷霆的世子,忙应了声下去找人。
“良儿。”荆王一脸阴沉沉地走进儿子的院子,像是来找儿子兴师问罪的。
“爹爹,”荆王世子忙过来,哭唧唧地喊道,“常母妃跑了,我没有母妃了,你把她找回来好不好?把她找回来……”
着,眼泪适时夺眶而出,真像一个没了母亲却着急找娘的孩子。
才回到城,就得知常侧妃逃跑的消息,荆王便火急火燎地赶回来。
本以为是儿子帮着那个贱人逃跑才来询问,可看到儿子哭着找母妃的可怜样,荆王的心一下就软了。
良儿才十多岁,他哪里有胆子做得这样的事情,也不可能有这样周全的谋划。
荆王柔声安慰:“良儿别哭,爹爹派人去找了,会找到你常母妃的。”
荆王世子抹了把眼泪,声啜泣,“真的吗?爹爹一定要找到她,良儿真的很想常母妃在身边。”
有个厮急冲冲地进来,没行礼就急急道:“世子,世子方才府衙的人来报,是有个自称荆王府侧妃的女子投河自杀了,问问咱们府是不是有女眷出走了?”
“什么?”荆王世子大惊,“常母妃投河自杀?”
急得荆王世子阵阵咳嗽,咳嗽过猛,身子一软,就晕了过去。
“良儿……”荆王手疾眼快扶住晕倒的儿子,急呼,“快叫宁大夫。”
*
“防风通圣膏掺了薄荷,擦了会有些凉,没有那么难受。”
纪晏书用指腹将药膏晕开,轻轻涂在阿惜的身上。
“独活学堂的学生里,六艺你学得最好。”身上的伤虽然好了不少,但跳河假死,还是牵动阿惜的伤口。
纪晏书:“可六雅学得最不好,总被柳夫子打手板,或是秦娘子罚站。”
阿蕊往纪晏书手上倒了药酒,“我要为你推拿一番,有些疼,你忍着些。”
阿惜点点头,忍着疼轻笑,“你一手簪花楷,无人能比,柳夫子用总在人前,你是他最看好的弟子。”
纪晏书神情有些哀伤,“我再也写不出那样的字了,夫子知道了,或许会失望吧。”
想到往昔,纪晏书只得叹一句世事如棋,变化无常。
“是因为拶刑的缘故吗?”阿惜轻声问。
纪晏书沉吟良久,才缓声:“拶刑断了我的指骨,就算接回了,灵活性、柔韧性也不如原来的好了。”
阿蕊语声悲戚:“娘子的指骨是接了回来,可当时动都动不了,也没有知觉,大夫扎了许多针,拨琵琶锻炼指骨,才恢复过来的。”
纪晏书抿嘴一笑:“琵琶被我拨坏了好几把,也不知道姑母会不会生气。”
推拿好后,纪晏书替阿惜拢了拢衣服。
“你总这样,遇了事儿就笑呵呵的,怕我们担心。”阿惜整理好身上的衣服后,就侧过身来,“晏儿,让我看看。”
纪晏书知道阿惜是想看她身上的伤。
阿惜求道:“我一定要看,你别拦我好吗?”
纪晏书知道阿惜的性子,便不再推拒,宽了外衣,露出后背。
后背白皙,没有痕迹。
“你……”阿惜惊讶地看着。
“不用惊讶,指骨断了都治好,何况后背的伤疤。”
阿惜攒眉道:“可也没有治得这样彻底的,是怎么治的?”
“我用了六物灭瘢膏祛了大疤,丹参羊脂膏淡痕,珍珠膏凝肤。”
纪晏书才完,就感觉后背沾了一滴温热的眼泪。
阿惜哭了!
纪晏书拢好外衣,侧头一看,阿惜眼睛雾蒙蒙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滑过两颊,往下掉。
她不久前才女子的眼泪珍贵,却让阿惜落了泪。
阿惜哽咽道:“用六物灭瘢膏……你的多疼啊!”
纪晏书系好带子,风轻云淡道:“再疼也没有拶刑断骨、鞭刑加身疼啊。”
敲门声响起,“纪姐姐,是我,晚浓。”
“进来。”
韩晚浓推门进来,手上还拿着一封信,走到阿惜面前,将信递了过去,“常娘子,这是荆王世子让我转交给你的信。”
阿惜抬手擦去眼泪,伸手接过信件,开封取信览阅。
阿惜姐姐展信佳:
我父亲所为,害你家毁人亡,痛苦一生,我替他向你道歉。
我知道,你接近我是有目的,也曾在我的四君子汤里偷偷加了紫花地丁。
我没有资格怪你,欠债还钱,父债子偿,古来之理。
今日帮你逃离荆王府,算是还了你当时劝我放下死志之恩。
阿惜姐姐,你我再无相见之日,愿你能无牵无挂,自由潇洒,平安喜乐。
阿惜眼尾微微发红,眸子盈上了水雾,四似哭非哭道:“良哥儿这个孽障,搞这套做什么的。”
她只身进入院墙高高的荆王府,荆王爷的搓磨,其他侧妃的欺压暗害,把她对生的希望早就磨没了。
爹娘相继病故,弟弟音信难觅,让她恨透了荆王和荆王府所有的人,所以她寻来紫花地丁,研磨成粉末,偷偷加进荆王世子的四君子汤里。
紫花地丁性寒,体质虚寒者不宜服用。荆王世子从就多病,体质虚寒,要是长期饮用加了紫花地丁的四君子汤,体质会越来越差,直到他死亡。
荆王世子的一声姐姐,让她想到自己的弟弟。如果荆王世子被她弄死了,她也活不了,那世上就再也没有人记着俨儿了。
汴京的夜晚没有宵禁,李持安安排人驾着一辆青篷马车出了城门。
纪晏书指着案上的话本道:“阿蕊,明日把这些送去姑母那儿。”
阿蕊应下,“佼人馆又出新话本啦,明日我带进宫去给太妃娘娘。”
太妃娘娘上了年纪,现在喜欢看那些狗血又沙雕的风花雪月。
四五月的,是江南梅雨季,汴京没有梅雨季,但纪晏书想给荆王爷下一场梅雨,让他也尝一尝楚猿夜啼之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