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香港旺角的“秀兰制衣厂”内,林茹对着镜子调整旗袍领口。
翡翠色的织锦缎上,手工绣的星星若隐若现,这是她为庆祝工厂成立十周年特别设计的款式。缝纫机的哒哒声中,她忽然想起第一次见秀兰姐的场景——那个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女人,曾把最后一块红豆糕分给饥饿的她。
“林老板,新华社记者到了。”学徒阿珍递来热毛巾,“他们要拍‘从大陆来料加工到自创品牌’的专题。”
镜头对准裁剪台时,林茹故意露出腕间的银镯子——那是秀兰临终前托人带给她的,内侧刻着“勤能补拙”四个字。记者的话筒递过来,她用带着广东口音的普通话道:“我这条命,是大陆的姐姐们给的。”
十年前,从纺织厂废墟里爬出来的林茹身无分文,是沈玉芳塞给她路费,陈建军偷偷往她行李箱里塞了半箱泡泡纱废料。她还记得沈玉芳:“这些废料能卖钱,别告诉建军——他总要给穷孩子做衣服,可自己穷得连烟都要戒了。”
制衣厂的阁楼里,藏着她的“秘密基地”:墙角堆着秀兰的旧设计图,案头摆着沈玉芳寄来的《童装改良笔记》,最新的款式图上,星星元素与迪士尼卡通奇妙融合,旁边标注着“薇要给米老鼠缝星星背带裤”。
深夜关店时,街角的电视正在播新闻:“中英联合声明签署,香港回归进入倒计时……”
林茹摸出钢笔,在订单本上写下“星星牌童装大陆代理”,笔尖划破纸面,露出底下的老照片——1985年的深圳沙头角,她与沈玉芳站在“星星童装”的摊位前,身后是排队抢购的人群,陈建军举着喇叭大喊:“星星围裙,买一送一!”
手机突然响起,是沈玉芳的长途电话:“茹,建军把厂房捐给希望学了!现在蹲在村口教孩子们缝沙包……”
“他呀,”林茹笑着擦去眼角的泪,“还是改不了爱管闲事的毛病。对了,我给薇寄了箱迪士尼布料,替我问问她,星星能不能和米妮的蝴蝶结搭配?”
窗外的霓虹次第亮起,“秀兰制衣厂”的招牌在晚风中轻轻摇晃。林茹摸着旗袍上的星星刺绣,想起秀兰过的话:“布料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用心,边角料也能做出花来。”
1997年香港回归日,林茹带着“星星系帘登上北京时装周。
当模特们穿着绣着五星与紫荆花的童装走过t台时,她在后台收到陈建军发来的电报:“薇考上服装学院了,她要谢谢香港的林阿姨,让星星照到了安门。”
泪水滴在秀兰的设计图上,晕开的水渍。林茹抬头望向会场外的长安街,车流如织,人群中有人穿着她送的星星围裙,正在给孩子指着上的风筝——那风筝的形状,像极了二十年前纺织厂围墙上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