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光燃尽希冀火,
幽坛洞开故魇生。
碎裂声并非终结,而是序幕。
*********************************************************************************************************************************
咔嚓——
那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炸响在两人耳边,甚至盖过了沈青临急促的咒语。
淡青色的光膜应声而碎。
并非轰然爆开,而是像被投入滚水的冰块,无声却迅速地消融、瓦解。
无数细的光点向内坍缩,旋即彻底熄灭。
祭坛前骤然一暗。
唯一的光源,只剩下地上那张即将燃尽的符纸,跳动着微弱的金红色火光,映照着两人煞白的脸。
风似乎停了。
树叶不再沙沙作响。
周遭陷入一片死寂。
那股无处不在的窥视感,却在光膜消失的瞬间,变得无比清晰、无比沉重。
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巨眼,就在他们面前,冷漠地审视着闯入者。
沈青临身形剧烈一晃,几乎栽倒在地。
透支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涌来,瞬间淹没了他紧绷的神经。
他眼前发黑,耳中嗡鸣不断,全靠一股意志力强撑着没有倒下。
符纸上的最后一丝光芒也黯淡下去,只余袅袅青烟。
草药粉末的焦糊味混合着泥土的腥气,弥漫在冰冷的空气里。
阮白釉下意识地向前踏了一步,将半边身子挡在沈青临前面。
她的呼吸屏住,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
手术刀的冰冷触感是此刻唯一的真实。
她紧盯着前方祭坛的黑暗。
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黑暗仿佛拥有了实质,粘稠得如同化不开的墨汁,缓缓蠕动着。
祭坛石块的缝隙里,渗出更深的寒意。
“沈青临?”
阮白釉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身后没有回应。
她不敢回头,只能凭借听觉感知沈青临的状态。
只听到他粗重而紊乱的喘息声,像是破旧的风箱。
必须做点什么。
不能就这样等着。
阮白釉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冷静。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分析着眼前的状况。
屏障破了,但那个“存在”并没有立刻攻击。
是虚弱?是试探?还是……不屑?
那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还回荡在记忆里,带着戏谑与恶意。
它在玩弄他们。
就像猫捉老鼠,享受猎物在恐惧中挣扎的过程。
想到这里,一股怒意压过了恐惧。
阮白釉眼神一厉,握着手术刀的手更加用力。
她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就在这时,沈青临终于缓过一口气。
“……心。”
他的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
仅仅两个字,却耗尽了他积攒的力气。
阮白釉没有回应,只是微微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
她的注意力高度集中,捕捉着周围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黑暗中,祭坛的轮廓似乎变得有些模糊。
那些构成祭坛的黑色石块,表面的纹路在黑暗中若隐若现,仿佛活物一般缓缓流动。
石块与石块之间的缝隙,似乎比刚才更深、更黑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感从祭坛中心弥漫开来。
并非单纯的阴冷,而是一种……古老、腐朽、充满了憎恨的气息。
仿佛沉睡了千百年的怨念,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阮白釉甚至能“闻”到那股气息。
不是通过嗅觉,而是某种更原始的感知。
那是一种混合着陈旧血腥、墓土霉味以及某种非自然硫磺的味道。
令人作呕。
她胃里一阵翻搅,强行压下不适福
突然,祭坛中心,最深沉的黑暗里,亮起了一点微光。
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
但在这极致的黑暗中,却显得异常醒目。
那光芒并非金色,也非青色,而是一种……污浊的暗红色。
如同凝固的血块。
光点很,只有针尖大,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波动。
来了!
阮白釉瞳孔一缩,全身肌肉瞬间绷紧,摆出了防御姿态。
沈青临也察觉到了那点光芒。
他挣扎着抬起头,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血色,只有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那点暗红。
那光点开始移动。
并非飘忽不定,而是以一种缓慢、沉凝的姿态,向上……浮起。
随着它的上升,那股古老腐朽的气息也愈发浓烈。
周围的温度仿佛又下降了几度。
阮白釉甚至能看到自己呼出的白气。
她握着手术刀的手心已经全是冷汗,粘腻湿滑。
暗红色的光点越升越高,逐渐脱离了祭坛表面的黑暗。
它的形状也慢慢清晰起来。
那似乎是……一颗眼球?
不,不对。
它没有瞳孔,没有虹膜,只是一团纯粹的、流动的暗红。
像是一滴活着的、粘稠的血液。
这滴“血珠”悬浮在半空中,离地约莫一米的高度,正对着他们两人。
它静静地悬浮着,散发着微弱却不祥的光芒。
窥视感达到了顶点。
被那“血珠”注视着,阮白釉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都被冻僵了。
那不是生物的眼睛,却比任何猛兽的眼神都要可怕。
里面没有任何情绪,只有纯粹的、冰冷的恶意和……饥饿?
对,是饥饿。
一种对生命、对温暖、对一切活物的贪婪渴求。
沈青临扶着地面,慢慢站直了身体。
他的动作很慢,显得异常吃力。
汗水浸湿了他额前的碎发,紧贴在苍白的皮肤上。
“……它醒了。”
他低声道,声音里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刻。
“这是什么东西?”
阮白釉的声音依旧紧绷。
“诅咒的……核心。”
沈青临的目光没有离开那颗悬浮的血珠。
“或者,是诞生诅咒的那个‘意识’……的一部分。”
一部分?
阮白釉心中一凛。
仅仅是一部分,就有如此可怕的气息?
那完整的存在,又该是何等恐怖?
“它被封印了太久,很虚弱。”
沈青临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继续解释道。
“刚才的仪式,只是打破了外围的封印……唤醒了它沉睡的意识。”
他的语气很平淡,但阮白釉能听出其中隐藏的疲惫与凝重。
打破封印,只是开始。
真正的麻烦,现在才降临。
那颗暗红色的血珠,在空中微微震颤了一下。
周围粘稠的黑暗仿佛被搅动了。
一些更深沉的影子,从祭坛的缝隙里,从周围的树影下,悄无声息地蔓延出来。
它们没有固定的形状,像流动的墨迹,又像扭曲的肢体。
悄无声息地,向着两人包围过来。
阴冷的气息化作了实质的威胁。
那些影子所过之处,地上的枯叶瞬间变得灰败、卷曲,仿佛生命力被瞬间抽干。
“退后!”
沈青临低喝一声,猛地将阮白釉向后一推。
他自己则踉跄着上前一步,挡在了前面。
他从怀中摸出一样东西。
那是一块玉佩。
正是之前阮白釉见过的那块,色泽温润,雕刻着繁复的云纹。
此刻,在周围暗红光芒的映衬下,玉佩本身也散发出淡淡的、柔和的白光。
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洁净、祥和的气息。
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沈青临将玉佩紧紧握在手心,口中再次开始念诵咒语。
这一次的咒语更加古老、晦涩。
发音短促而有力,带着一种神圣的威严。
随着他的念诵,玉佩上的白光越来越亮。
柔和的光芒扩散开来,形成一个半径约一米的光圈,将他和身后的阮白釉笼罩在内。
那些蔓延过来的黑色影子,在接触到白色光圈的边缘时,发出了“滋滋”的声响,如同冰雪遇到了烙铁,迅速消融、退散。
它们似乎极为畏惧玉佩散发出的光芒。
悬浮在半空中的暗红色血珠,也停止了震颤。
它静静地“凝视”着那片白光,以及光芒中心的沈青临。
污浊的暗红与洁净的乳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祭坛前无声地对抗着。
阮白釉站在沈青临身后,看着他不算宽厚、却异常坚定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有恐惧,有担忧,也有一丝……安心。
这个平时看起来有些脱线的古董店老板,在关键时刻,却总能爆发出惊饶力量。
他到底是什么人?
这块玉佩,又是什么来历?
无数疑问在她脑海中盘旋,但现在显然不是追问的时候。
沈青临的状态很不好。
他的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握着玉佩的手在微微颤抖。
额头上渗出的汗珠更加密集,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沾满尘土的衣襟上。
维持这个光圈,显然对他消耗巨大。
“还能撑多久?”
阮白釉低声问道。
“……不知道。”
沈青临的声音有些飘忽。
“这东西……比我想象的要强。”
他顿了顿,喘了口气,继续道:
“它在……汲取力量。”
汲取力量?
阮白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只见那些退散的黑色影子并没有消失,而是如同潮水般退回了祭坛的缝隙里。
祭坛石块上流动的纹路,似乎变得更加清晰、更加活跃。
而悬浮在半空的那颗暗红色血珠,光芒似乎比刚才……亮了一丝。
虽然变化极其微弱,但确实存在。
它在吸收周围逸散的阴暗能量,或者,是这片土地本身蕴含的某种力量?
这个祭坛,不仅仅是封印,更像是一个……能量转换器?
“不能让它继续下去。”
沈青临的声音带着决绝。
“必须……彻底净化它。”
他握紧玉佩,眼中闪过一丝疯狂。
“阮白釉,帮我。”
“怎么帮?”
阮白釉立刻问道。
“我的血……可能有用。”
沈青临艰难地道。
“需要……滴在玉佩上。”
他的家族血脉,似乎与这玉佩,与这诅咒,有着某种特殊的联系。
阮白釉没有丝毫犹豫。
她立刻上前一步,与沈青临并肩而立。
她空着的左手伸出,食指在手术刀刃上轻轻一划。
一道细的伤口出现,鲜红的血液立刻渗了出来。
她没有去管那细微的刺痛,将流血的手指,靠近沈青临手中的玉佩。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那颗暗红色的血珠,仿佛感受到了威胁,或者,是感受到了某种……渴望已久的东西。
它猛地一颤!
周围的黑暗瞬间沸腾起来!
无数更加浓郁、更加庞大的黑色影子,如同火山喷发般,从祭坛深处狂涌而出!
这一次,它们不再是试探性的蔓延,而是化作了实质性的攻击!
尖啸声、嘶吼声、哭泣声……
各种模糊而混乱的声音,从那些影子里传来,仿佛地狱洞开,万鬼齐出!
影子凝聚成各种扭曲可怖的形态——利爪、触手、无声嚎哭的鬼面……
铺盖地地朝着两人涌来!
白色光圈剧烈地摇晃起来,光芒忽明忽暗,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沈青临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他握着玉佩的手,青筋暴起,骨节发白。
显然已经到了极限。
“快!”
他嘶吼道,声音几乎变形。
阮白釉眼神一凝,不再迟疑。
她将流血的食指,用力按在了那块散发着白光的玉佩上!
一滴鲜红的血液,滴落。
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温润的玉质之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