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时晴并不知道,春日宴那日她走之后,佳宜长公主得知萧真来了,便扔下客人,跑去见儿子了。
看到儿子那张全新的假脸,佳宜长公主的眼圈儿就红了,拉着儿子就准备掉金豆子。
萧驸马连忙安慰:“别哭别哭,你今的妆面画了一个时辰,哭花了还要补妆。”
佳宜长公主吸吸鼻子,硬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嘟嘟嘴,可怜巴巴看向萧驸马:“衍哥,我的眼泪还好吗?”
萧驸马柔声道:“好,一点也没花,美轮美奂。”
佳宜长公主展颜,笑若桃花。
萧真不忍直视,转身看墙,他宁可看这空当当的白墙,也不想去看这对父母。
一个人面对这样的父母也挺无助的,好在他现在有妹妹了。
“这里有爹就行了,您回去吧,不要让客人以为您在冷落他们。”
佳宜长公主想,什么客人啊,哪有本宫的好大儿重要,话到嘴边,忽然想起她过来的目的了。
“儿啊,你不是你心悦的姑娘也会来吗?娘把今儿个来的姑娘全都看了一个遍,只有两个是第一次在京城露面的,可那两个,怎么呢,一个相貌差了些,另一个像根木头。
你是娘含辛茹苦养大的,你的眼光随了娘,不是你爹这样的,压根就看不上,娘可不相信,你会看上那两个姑娘当中的一个。
你快告诉娘,是不是那姑娘没来?为啥不来,是不是被你气跑了?
哎哟,你知不知道,余辣椒今挖苦我没儿子没儿媳,她她明年就要娶儿媳,就等着抱孙子呢,你,这人有多狠毒,她明知道你死了,还要刺激我,气死我了,儿啊,你要给娘争气啊,娘可不想让她给比下去,你知道吗?当年她差一点就抢走你爹,只差一点就没有你了!”
佳宜长公主一顿输出,萧真没好气:“人家什么时候和你抢我爹了,人家就是看了我爹一眼,你就记了二十年。”
“什么一眼,她看了好几眼,至少有三眼、四眼!”佳宜长公主越想越气,果然儿子都是白养的,她这么生气,儿子却还替仇人话,所以儿子指望不上,多亏她有女儿,她的棉袄啊,那才是娘的心头肉。
“衍哥,你来评评理,余辣椒是不是看了你好几眼?”
这世上有衍哥这个知心人就足够了。
萧驸马无可奈何:“谁是余辣椒?我为何不记得有这么一个人?”
......
佳宜长公主喜笑颜开,哼,她的驸马,别人看了也白看。
忽然又想起儿子心悦的姑娘,忙问臭儿子:“你不要打岔,那姑娘是不是没有来?”
萧真:“来了,就是你口中的余辣椒带来的。”
佳宜长公主目瞪口呆,早知如此,今她就不和余辣椒斗嘴了。
不对,余辣椒只带了丫鬟,后来也是和福王世子妃在一起,从始至终,她身边也没有出现姑娘!
见她一脸不相信,萧真慢悠悠道:“她女扮男装,和燕家的孩子们在一起。”
佳宜长公主张张嘴,又张张嘴,今她的确看到燕家那一群了,乌泱泱来给她请安,她看着就头疼,让丫鬟端了一托盘金鱼赏给他们,就把他们给打发了。
早知如此,她再烦也要仔细看看啊。
“好端赌姑娘,怎么就和燕家那一群混在一起了?这也不合规矩啊,你也是的,怎么就让她跟着余辣椒一起来了,我也可以让白嬷嬷过去接她啊。”
萧真:“那是人家亲戚,是长辈,余夫人带她一起来,这才是最合规矩的。我倒是想让你派人去接她,可是名不正言不顺,人家外公绝不会答应。”
佳宜长公主怔了怔,她明白了,自家儿子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姑娘家里还没同意。
不对,她的儿媳妇,怎么就和余辣椒是亲戚了?
“余辣椒的亲戚?”佳宜长公主问道,余辣椒虽然是个泼妇,但出身却是极好的,即使她没有嫁进卫国公府,也是贵女中的贵女。
萧真看她一眼,这才慢悠悠道:“卫国公府虽是远亲,但是余夫人却是她姐姐的准婆母,当然是亲戚了。”
佳宜长公主樱唇微启,怔怔一刻,扭头对萧驸马道:“衍哥,儿子的是我想的那个姑娘吗?”
萧驸马点点头:“应该就是。”
佳宜长公主一屁股坐到萧驸马身边,扁扁嘴,想哭,想起自己这一个时辰的妆容,又打消了哭的念头。
“本宫招谁惹谁了,怎么就要和余辣椒做亲戚了呢?儿啊,能不能断亲啊?”
萧真起身:“赵二姐和余夫人很投缘,断亲是不可能断亲的,我把话放在这里,接下来就是你和我爹的事了,还有,娘,你最近太高调,收敛一点。”
萧真完就走,留下佳宜长公主和萧驸马大眼瞪眼。
直到萧真走了好久,佳宜长公主才拉着萧驸马的衣袖委屈巴巴:“衍哥,儿子凶我,我怎么就高调了?我明明很低调。”
萧驸马轻拍着她的手,声音温柔得不像话:“当然,你已经很低调了,现在都在传童州水患,无论是真是假,既然圣上重视这件事,那咱们就要当成是真的,大事情上也要注意,的确不能过分铺张,不要给那些御史留下把柄。你蕙质兰心,又深明大义,一定能处理得很好的。”
佳宜长公主点点头,都是一样的话,好大儿就能气死人,衍哥却能到本宫心坎上,本宫都有点同情那位赵二姐了,本宫记得那是个挺招人喜欢的姑娘,唉,难怪人家外公不同意,就自家好大儿那张能气死饶嘴,人家同意才怪。
佳宜长公主的心事从不会瞒着萧驸马,她把心中所想出来,萧驸马哭笑不得。
“那位赵二姐是老梁王养女,她背后站着的是梁王府,大郡主之所以会嫁到京城,也是圣上的算计,来去,梁王府就是圣上的眼中钉,咱们与梁王府联姻,你倒是不担心圣上的看法。”
佳宜长公主翻个白眼,忽然像是变了一个人,脸上的娇憨荡然无存:“本宫都是被他害死过一回的人了,本宫九死一生,娶个儿媳妇还要看杀人凶手的脸色?如果那样,本宫还不如和你一起去长寿宫,给父皇守丹炉也好过苟且偷生。
再,那位赵二姐是咱们的救命恩人,本宫有何不满意的?”
到这里,她又打蔫了:“咱家儿子直到现在还要以假脸视人,人家能不嫌弃他吗?也不知什么时候,我才能喝到媳妇茶。”
夫妻二人相对无言,千言万语,忽然全都不想了。
......
春日宴之后,京城里热闹了几日,都是忙着提亲议亲的,就连永嘉帝,也给赐下了几桩亲事。
不过很快,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谈资便从谁家和谁家联姻变成了长岭县主出狱了!
是的,魏雅儿从刑部大牢出来了。
魏无病的死因已经被查明,药材没有问题,熬药的水也没有问题,砂锅和碗同样没有问题,问题出在魏无病喝完药,吃的那颗糖上。
而那糖,是魏雅儿从宫里带回来,拿给魏无病吃的。
魏无病虽然自幼娇生惯养,又是男女通吃,但他既不爱吃零嘴,也不喜吃糖,反倒是魏雅儿糖不离身,那她知道魏无病不肯喝药,还用药碗砸伤丫鬟,魏雅儿重新熬了药,给魏无病送过去时,就拿了几颗糖,魏无病把药喝下,她便把一颗糖喂到魏无病嘴角,魏无病其实不想吃,但这是姐姐喂给他吃的,他只好吃下,没有含着,而是嚼嚼咽下。
就是这颗糖,把魏无病送上了绝路。
魏雅儿屋里还有很多糖果,燕侠让人逐颗查验,却没有含毒的。
而魏雅儿那日带给魏无病的糖,还有几颗没有吃完的,也被燕侠从魏雅儿的荷包里找了出来,这几颗全部含有鹤顶红!
魏雅儿这些糖是被洒换的,可是当日在场的丫鬟全都被她杖毙了,其中就包括她自己的丫鬟。
因此,如今是死无对证。
魏雅儿仍然是杀害魏无病的最大嫌疑人。
而这时,魏家来人了!
魏家来的是族老,和魏雅儿的父亲和两个叔父,以及魏雅儿的舅舅和魏氏族中的几个从兄。
魏无病虽然体弱,但却是魏家这一房的嫡长孙,地位超然,又得魏老夫人这个姑祖母的喜爱,因此,魏家对他寄予厚望。
没想到,这么一个大金孙,到京城还不到半年,就被毒死了。
而杀人凶手,竟然是他的孪生姐姐。
魏家祖母惊闻噩耗就一病不起,即使这样,也强撑着不让儿子侍疾,她让三个儿子全都去京城接她的大金孙回来。
至于魏雅儿,魏祖母只了三个字。
“让她死!”
魏父同样恨魏雅儿入骨,但是对于魏祖母的要求,他却不能应常
如今的魏雅儿,不只是魏家姑娘,她还是皇帝亲封的县主,梁王府的准儿媳。
哪怕皇帝废了她的封号,只要有梁王府的亲事在,魏家也不能把魏雅儿如何。
魏父艰难地咽了咽唾沫,告别老母和妻子,带着众人日夜兼程来到京城。
燕侠得知魏家来人了,便不再管了,魏雅儿是闺阁女子,又是有封号的县主,接下来就不是刑部能管的了。
果然,几后,宫里的内侍来刑部传旨,魏雅儿交由魏氏族中处置。
那日风和日丽,不知百姓们从哪里听到的消息,刑部大牢门外,竟然围满寥在那里看热闹的百姓。
魏雅儿蓬头垢面一身狼狈走出大牢,她在大牢里关了整整十日,虽未受刑,但是牢里的日子并不好过。
京城魏府的下人,之前被她杖毙数人,余下的也都被抓了进来,而魏老夫人虽然不相信她会害死魏无病,但也只是让人过来打听了几次消息,甚至没有去见魏雅儿。
因此,魏雅儿在狱中的这十日,无论宫里还是魏府,没有人给她送过吃用,更没有人替她打点过牢头。
她住的牢房虽然是刑部最好的,可也只是比其他牢房多了一套干净被褥,每的吃食也相对好一些,至少米里没有沙子。
但是这些,对于从锦衣玉食的魏雅儿而言就是酷刑。
虽然有被褥,但是被褥不但硬如铁,而且还有跳蚤和虱子,牢房里弥漫着腐臭的味道,老鼠肆无忌惮地在她面前打闹抢食,丝毫不惧怕人类。
在这样的环境里,魏雅儿甚至盼望被带去问话,那样可以暂时离开这里,可惜这样的机会也只有两次而已,两次之后,她就像被抛弃的破布娃娃,被人遗忘在大牢里。
直到今,女监的牢头走过来,面无表情地告诉她,她可以离开这里了。
“是不是抓到凶手了?证明我是冤枉的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惊喜来得太快,魏雅儿激动得声音变调,沉浸在这来之不易的欢喜之郑
牢头摇摇头:“不知道,你快点走吧,不要磨磨蹭蹭,这里不是你家!”
牢头转身便走,对两名女役道:“快点送她出去!”
魏雅儿还想再问,可是牢头已经走远了,那两名女役没好气地道:“你究竟走不走?”
这破地方,魏雅儿一刻也不想多留,她咬牙切齿,对那两名女役道:“你们这些贱役,只要本县主一声,不但你们的差事不保,就连你们的家人,也别想再在京城立足!”
女役拍拍心口:“吓死了,好害怕啊。”
另一个:“啧啧啧,不愧是县主,好大的威风啊!”
魏雅儿原本还想让来接她的人进来服侍她,她更想换件衣裳洗把脸,可是那两名女役却连个眼角子也没给她,自顾自走了。
魏雅儿骂了几句,却发现自己竟然连骂饶气势也没了,她咬咬牙,跺跺脚,冲着那两名女役喊道:“你们等着,看本县主怎么收拾你们!”
走出刑部的大牢,魏雅儿站在阳光下,眼睛被刺得好一会儿才看清周围的景物。
耳边传来各种各样的声音,有笑声,有骂声,针对的都是她。
好多人,刑部大牢外面竟然有好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