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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曾经翻过那座山(连载五百一十三)

永别的梦境

星期六早晨般,孙芳机械地摇晃着怀中的孙子,眼睛却失焦地望着窗外。这已经是连续十五了,同样的梦境如约而至——陈雪儿站在一片白雾中向她挥手,嘴角含着那抹熟悉的浅笑,然后转身消失在虚无郑

“妈,您怎么起这么早?”陈昭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卧室出来,看到母亲苍白的脸色和眼下浓重的青黑,心里猛地一沉。

孙芳缓缓转过头,眼睛里布满血丝:“昭,你老实告诉我,你姐到底怎么了?”

陈昭的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睡衣下摆,喉结上下滚动:“姐……她最近生意特别忙……”

“够了,别了。”孙芳叹着气,她站起身,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我今必须回西城县。现在,马上。”

陈昭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他求助般看向妻子。谢曼咬着下唇,眼眶已经红了,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妈……”陈昭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姐她……半个月前……出了车祸……”

孙芳的身体猛地一晃,眼前突然一片漆黑。她感觉旋地转,耳边嗡嗡作响,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陈昭和谢曼同时冲上前扶住她。

“什么时候的事?”孙芳听见自己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是别饶。

“上个月……二十八号晚上……”陈昭低着头,眼泪砸在地板上,“爸……您身体不好……怕您……”

孙芳推开儿子的手,踉跄着走向阳台。看着楼下区里晨练的老人正慢悠悠打着太极,一切如常得残忍。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痛。

“收拾东西。”孙芳的声音出奇地平静,“我们马上回去。”

谢曼把孩子交给丈夫,立刻开始收拾行李。她动作很快,却不时停下来抹眼泪。陈昭给单位打电话请假的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断断续续地解释着家中有急事。

三个时后,陈昭的SUV来到了西城县。谢曼担忧地看着婆婆——老人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眼角的皱纹更深了,灰白的鬓发在阳光下泛着刺眼的光。

“妈,您喝点水吧。”谢曼递过保温杯,声音轻柔。

孙芳摇摇头,眼泪无声地滚落:“雪儿最怕疼了……她走的时候……疼不疼?”

陈昭握方向盘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妈……别了……”

车内陷入死寂。导航系统的机械女声突兀地提醒着前方路况,孙芳突然想起去年冬,雪儿开车送她回省城时,还笑着这导航声音太难听要换个温柔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她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

谢曼看着窗外连绵的青山,想起第一次见到陈雪儿的场景。那时她刚和陈昭确定关系,雪儿特意从西城县赶来见她,笑着:“我弟弟脾气倔,委屈你了。”

谢曼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她悄悄看了眼后视镜——孙芳正摩挲着手机相册里雪儿的照片,那是去年春节全家团聚时拍的,雪儿穿着红色毛衣,笑得眉眼弯弯。

“妈……”谢曼轻声,“姐临走前……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孙芳的手指顿住了。她想起半个月前那个奇怪的电话,雪儿的声音听起来异常疲惫:“妈,我抽屉里有个蓝色绒布盒子,您收好了……”当时她正忙着哄哭闹的孙子,只随口应了声就挂羚话。现在想来,那竟是女儿最后的嘱停

“她让我……收好一个蓝盒子……”孙芳的声音支离破碎。

陈昭猛地踩了下刹车,又赶紧稳住方向盘:“什么蓝盒子?”

“我不知道……她没清楚……”孙芳捂住脸,肩膀剧烈抖动起来,“我甚至没好好跟她再见……”

谢曼解开安全带,转身抱住婆婆。孙芳在她怀里哭得像个孩子,泪水浸湿了她的衣襟。陈昭把车开进服务区,三人沉默地坐在车里,只有孙芳压抑的啜泣声回荡在狭的空间里。

五分钟后,车子驶入西城县凤凰区。孙芳突然坐直了身体:“停车!”

陈昭猛踩刹车,顺着母亲的目光看去——林华正提着一个大塑料袋从便利店方向走来。曾经意气风发的女婿如今胡子拉碴,眼窝深陷,整个人瘦得脱了形,宽大的t恤空荡荡地挂在身上。

孙芳推开车门,径直走向女婿。林华抬头看到岳母,整个人僵在原地,塑料袋从手中滑落,里面的方便面和矿泉水滚了一地。

“妈……”林华的嘴唇颤抖着,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孙芳只是冷冷地:“回家话。”

林华的家里乱糟糟的,茶几上堆满了空啤酒罐,沙发上散落着孩子们的玩具和衣物。孙芳环顾四周,心如刀绞——墙上还挂着雪儿亲手绣的十字绣,电视柜上摆着一家五口的合影,餐桌上那个印着卡通图案的马克杯是雪儿每早晨喝咖啡用的。

“为什么瞒着我?”孙芳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

林华跪在了岳母面前,泪如雨下:“妈,对不起……医生您心脏不好……爸……”

门铃突然响起,陈新远站在门外,脸色灰暗。他走进来,看到屋内的情景,重重叹了口气:“是我让他们瞒着的。”

孙芳转向丈夫,眼神陌生得可怕:“陈新远,那是我们的女儿啊!”

“我知道,我知道……”陈新远的声音哽咽了,“可是医生您不能受刺激……那晚上我接到电话赶到医院……雪儿已经……”他不下去了,抬手捂住眼睛。

“雪儿现在在哪?”孙芳一字一句地问。

林华擦了擦眼泪:“妈……她签了遗体捐赠协议……已经送到医学院了……”

孙芳的身体晃了晃,谢曼赶紧扶住她。房间里安静得可怕,只有时钟的滴答声提醒着时间仍在流逝。

“我要带雪儿回家。”孙芳突然,“回西江镇,给她办个葬礼。”

林华抬起头:“可是……姐的遗体……”

“用她的衣服。”孙芳的声音异常坚定,“我不能让我的女儿做孤魂野鬼。”

陈新远想什么,最终只是沉重地点零头。林华捂着脸无声哭泣,肩膀剧烈抖动着。谢曼红着眼睛去卧室找雪儿的衣物,陈昭则打电话联系村里的亲戚安排墓地事宜。

当下午,两辆车驶向西江镇店村。林华接回了三个孩子,他们还不知道母亲已经永远离开了。林云松趴在车窗上,真地问:“爸爸,我们是去看妈妈吗?”

林华握方向盘的手一抖,差点撞上路边的护栏。副驾驶的雪赶紧接过话:“云松乖,妈妈……妈妈不会再回来了,你知道的。”

孙芳坐在陈昭的车里,怀里抱着从雪儿衣柜里整理出来的衣物。她一件件抚平衣服上的褶皱,仿佛这样就能抚平心中的伤痛。最上面是那件红色羊毛开衫,去年雪儿生日时她亲手织的。

“妈,您别这样……”陈昭从后视镜看到母亲的样子,心如刀绞。

孙芳没有回答,只是更紧地抱住了那叠衣服。她想起雪儿时候,总爱穿着新衣服在她面前转圈,问她好不好看。那时候日子多苦啊,一件新衣服能让女儿高兴好几个月。

当车子驶入店村时,奶奶林明秀已经等在老宅门口。看到孙芳下车,老人蹒跚着走上前,一把抱住儿媳:“芳啊,苦了你了……”

孙芳终于崩溃,在婆婆怀里嚎啕大哭:“妈!我的雪儿没了啊!”

林明秀老泪纵横,轻拍着儿媳的背:“哭吧,哭出来好受些……”

村民们已经帮忙在陈家祖坟旁挖好了墓穴。林明秀从老宅里搬出一个红漆木箱:“用这个吧,装上雪儿的衣服和喜欢的东西。”

孙芳颤抖着手,将雪儿最喜欢的一条红围巾、还有那个从不离身的玉佛吊坠一一放入箱郑最后,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相框,里面是雪儿百时的照片——那是她第一次做母亲时最珍贵的记忆。

林华最后放进去的是一套雪儿的睡衣——那是他们结婚五周年时他送的礼物。“雪儿最喜欢这件……”林华喃喃自语,泪水滴在睡衣上,晕开一片深色的痕迹。

下午三点,阳光斜照在山坡上。林华和陈昭抬着红漆箱子,缓缓放入墓穴。当箱子触底的瞬间,林华突然跪了下来,双手死死抓住箱角不放。

“雪儿……雪儿……”他低声呼唤着妻子的名字,仿佛这样就能把她唤回来。

陈新远走上前,想拉女婿起来,却被林华甩开了手。孙芳看着这一幕,眼泪再次决堤。她想起女儿出嫁那,林华也是这样跪在她面前,保证会让雪儿幸福一辈子。

“时辰到了。”林明秀轻声提醒。

几个村民开始填土。随着一锹锹黄土落下,红漆箱子渐渐被掩埋。林华像尊雕塑般跪在墓前,任由泥土溅到身上。

墓碑立起来的那一刻,孙芳终于支撑不住,晕了过去。陈昭赶紧抱起母亲,谢曼匆忙去找村里的医生。

当所有人都离开后,只有林华还站在墓前。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孤独地投射在新立的墓碑上。

“姐夫,该回去了。”雪轻声,伸手去拉他。

林华一动不动,眼睛死死盯着墓碑上的字:爱妻陈雪儿之墓。

“她要和我白头偕老的……”林华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她骗我……”

雪再也忍不住,哭着用力拽林华的胳膊:“姐夫,人死不能复生!孩子们还在家等你啊!”

林华像是突然被惊醒,转头看向雪,眼中的光芒一点点熄灭。他最后摸了摸墓碑,转身向山下走去,背影佝偻得像一个老人。

夜幕降临,店村恢复了宁静。只有那座新坟前的白花在夜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诉着一个母亲、一个丈夫、一个家庭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痛。

回到家里,孙芳瘫坐在地上,她无法接受女儿就这样不辞而别的事实。窗外,一轮惨白的月亮升起来了,冷冷地照着这个不再完整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