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禾立刻收起了所有为薛明澜找到解药的狂喜。
她将那份足以颠覆生死的希望，连同那个白玉盒子一起，死死地按在心口。
眼下的处境，比她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也危险得多。
“喂！”
她快步跟了上去，声音里带着一丝急牵
“你……你要进去？”
阿笙的脚步没有停下，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个极淡的音节。
“嗯。”
沈禾追至他身侧，与他并肩而校
“你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拿我要的东西。”
他的回答，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带。
沈禾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她猜对了。
这个男人，和她一样，都藏着不为人知的目的。
她深吸一口气，幽谷中冰冷的空气混杂着紫髓矿异样的燥热，吸入肺中，让她更加清醒。
“我跟你一起。”
阿笙的脚步，终于顿了一下。
他侧过头，面具下的目光带着审视。
“你知道里面有什么？”
“不知道。”沈禾迎着他的目光，坦然道，“但我知道，这个矿，是三皇子萧景壬的。”
“我要找他盗采私矿的罪证。”
她的话，掷地有声。
阿笙沉默了。
他似乎在权衡。
半晌，他没有好，也没有不好，只是抬脚，继续往里走。
这便是默许。
沈禾立刻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踏入了那个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沉洞口。
刚一进去，一股混杂着泥土腥气和灼热粉尘的味道便扑面而来。
洞内光线昏暗，只有洞壁上镶嵌的紫髓原矿，散发着妖异的、明明灭灭的幽光。
空气中，弥漫着肉眼可见的紫色粉尘。
吸入一口，便觉得喉咙发干，胸口发闷。
“捂住口鼻。”阿笙的声音，在空寂的矿道里显得有些沉闷。
沈禾依言，扯下一角衣袖，捂住了口鼻。
矿洞之内，远比外面看起来要大得多，岔路密布，如同蛛网。
若非有阿笙在前面引路，沈禾毫不怀疑，自己一进来就会迷失方向。
他们七拐八绕，越往深处，空气中的紫髓粉尘浓度便越高。
终于，眼前豁然开朗。
他们来到了一处巨大的然溶洞之郑
洞的中央，堆放着山一样刚刚开采出来的紫髓矿石，在幽光下闪烁着醉饶光泽。
而在矿石堆旁，散乱地扔着许多工具。
铁镐，推车，绳索……
沈禾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一把铁镐上。
在那铁镐的木柄末端，刻着一个极的、用特殊手法烙印上去的“壬”字！
那是萧景壬王府的私印暗记！
前世，她为了帮他打理私产，对这暗记，再熟悉不过！
铁证如山！
沈禾心头一热，正要上前取走那把铁镐——
突然！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猛然从他们来时的方向传来！
整个山洞，随之剧烈地摇晃起来！
头顶的碎石，如同下雨一般，簌簌落下！
“不好！他们引爆了机关！”
阿笙的反应快到极致！
他爆喝一声，想也不想，一把抓住沈禾的手腕，猛地将她拽向一旁一个看起来相对坚固的支洞！
“走！”
他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和急切！
显然，他们的行踪，早已被洞外的暗哨发现！
这些心狠手辣的守卫，竟然直接启动了预设的坍塌机关，打算将他们活埋在这不见日的矿洞深处！
洞外，杂乱的脚步声和人声已经越来越近，将他们最后的生路，彻底堵死。
碎石还在不停地往下掉。
整个矿洞，仿佛一头濒死的巨兽，在做最后的哀鸣。
洞外追兵的叫嚷声，混杂着岩石崩裂的巨响，如同催命的符咒，越来越近！
前有追兵，后有塌方，上无路，入地无门！
沈禾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可身旁的阿笙，却异常的冷静。
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飞快地扫过四周。
最后，他指向左侧一条几乎被碎石掩埋的狭窄缝隙。
那缝隙黑洞洞的，向下倾斜，隐隐有积水反光。
看起来，像是一条早已废弃的旧矿道！
“走这边！”
他的声音，在震耳欲聋的崩塌声中，清晰如刀锋。
“赌一把！”
沈禾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先于理智做出了反应。
她信他。
阿笙一马当先，用肩撞开堵在洞口的几块浮石，率先钻了进去。
沈禾紧随其后。
刚一进去，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矿道极窄，仅容一人通过。
脚下的积水冰冷刺骨，已经没过了腿，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
头顶的震动，却丝毫没有减弱！
“轰！”
又是一声巨响！
一块磨盘大的巨石，携着万钧之势，从他们头顶斜上方砸了下来！
沈禾瞳孔骤缩！
她根本来不及躲闪！
电光石火间，一股巨力从身侧传来！
阿笙猛地将她推向内壁！
“心！”
他用自己的后背，为她筑起了一道血肉之墙。
“噗——！”
巨石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背上！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从他喉间溢出。
沈禾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缩紧。
她眼睁睁地看着，一抹殷红，从他遮挡口鼻的黑巾边缘，缓缓渗出。
他为了救她？
这个萍水相逢，甚至不知面目、不知来历的男人……
“别发呆！走！”
阿笙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依旧强硬、不容置喙。
他一把拉住她的手腕，踉跄着继续往前。
他的手，滚烫得吓人。
沈禾被他拽着，机械地往前挪动，脑子里一片空白。
不知在这条绝望的通道里走了多久，也许是一炷香，也许是一个时辰。
前方，忽然传来隐约的“哗哗”声。
还有一丝微弱的光亮！
两人精神一振，加快了脚步。
通道的尽头，竟是一处更为广阔的地下溶洞，一条不知其宽的暗河，正汹涌地奔腾而过！
那微光，正是从洞顶几处透光的缝隙中，折射下来的月光。
唯一的生机，也是唯一的死路。
“他们追来了！”
身后，矿道里传来了火把的光亮和杂乱的脚步声！
阿笙当机立断。
“跳！”
他猛地转头看向沈禾，那双幽深的眸子里，是破釜沉舟的决绝。
“顺流而下，才有生机！”
他紧紧抓住她的手，不给她任何犹豫的机会！
就在他拉着她，准备纵身跃入那冰冷激流的瞬间——
沈禾脚下一个踉跄，身体前倾。
混乱中，她胡乱伸出手去抓扶，指尖却无意间，勾到了他脸上的银色面具！
面具，被扯得松动了半分！
光线昏暗，只是一瞥。
惊鸿一瞥。
可就是那一瞬间，她看到了一截下颌的轮廓。
那线条，冷硬，熟悉……熟悉得让她心口猛地一窒！
像……
谁？！
脑中一个模糊的影子即将成型——
“噗通！”
冰冷刺骨的河水，瞬间将两人吞没。
汹涌的暗流，像无数只手，拉扯着他们，卷向了未知的黑暗深处。
沈禾所有的思绪，都被这刺骨的寒意，冲得七零八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