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国二十六年,新春月。
“霍玉相争”之事最终惊动了皇帝,在公主南璃君的转圜下,令霍家在年后归还六个码头堂口给玉家。
其余的因玉家拿不出地契和约书,只能作罢。
霍帮占了大便宜,安静老实了好一阵。
甚至为了改变“防”做派和形象,特意做东,举行了一场规模盛大的春日宴,地点就选在烟城北最大的赛马场。
场地被圈分成十几部分,有宴饮的、投壶的、蹴鞠、打叶子戏的、乐舞的……
最大的一处场地则是赛马夺花的场子,多是年轻公子们在场上较量驰骋,抢夺终点的鲜花,送给心仪的姑娘。
世家公子姐们常日里被规矩束缚,难得有能见面玩乐,甚至正大光明向心上人表露心迹的时候。
故而整个春日宴上,赛马夺花场上聚集的人最多。
贵客们坐于廊台高座,听着下面场子里叫好连连,不断有年轻公子赢花,又将花送出,惹得姑娘们莺声燕语,娇笑频频。
霍乾念面色平淡地坐在主位右位,叶峮、花绝和云琛随护,不言隐在暗处。
云琛正在霍乾念后方踱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观察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突然衣角被人拽了一下。
她一回头,是月儿偷偷摸摸地找过来,悄声:
“云护卫,你来一下,我有事找你。”
云琛拒绝:“不行,我值守的呢。”
月儿继续压低声音,“我刚才和叶峮护卫过啦,借你一个时辰,他应了。”
云琛再次拒绝:“不行不行,今日人多,唯恐有人趁乱生事,得比平时防得更仔细,我不能离开。”
月儿急了,“都叶峮护卫同意了!你还那么死心眼干嘛!不是我找你,是二姐找你,行不?”
如果是霍阾玉找她的话,只需通传一声即可,何须这样偷偷摸摸。
云琛拒绝三连:“月儿不要撒谎,肯定不是二姐找我。”
见骗不过云琛,月儿气得直跺脚,低声骂道:
“你个没心肝的臭云琛!先前以为你被玉家害死了,二姐直接伤心晕厥了过去!听你又活着回来了,二姐愣是在屋里又哭又笑,高忻不知怎么才好!可你这黑心的家伙,这么久了,从来不去看二姐一眼!你知不知道每次你外出办差,二姐都担心得睡不着觉……”
见月儿开始和不言一样,个没完没了,云琛赶忙求饶:
“好了好了,月儿姐,我错了,你有啥事吧,我办,行不?”
月儿这才打住话头,指着赛马夺花的场子道:
“你去夺个花来,送给二姐!”
云琛瞪大眼睛,“我疯了?”
月儿柳眉倒竖:“刚不是还答应办吗?你想反悔?”
云琛哭笑不得,“月儿姐,这是什么场合啊,怎轮得到我一个护卫上去比试?我若夺花给二姐,岂不是让人非议二姐清誉?退一万步讲,就算我去给,人家一看我是霍家护卫,也会笑话二姐的。”
月儿才不管这些,耍赖地抓住云琛袖子不放。
“不行!你必须想办法给二姐送个花!你看场上的世家姐们,人人都有花,就是没人给二姐送!二姐太可怜了!”
月儿着,眼圈红了起来。
霍阾玉长得娇美可人,虽然骄横了些,但性子真善,是个好姑娘。
当初霍家祠堂的事,到底是在玉阳基的刻意下,捕风捉影地传了些东西出去。
再加上如今霍帮行事无状,与玉家同处风口浪尖,故而没有哪家公子敢来打霍阾玉的主意。
云琛在场扫视一圈。
的确,每个姑娘怀里都有花,有的还抱了好几朵。
只有霍阾玉手里什么也没有,强撑着气势坐在一旁,维持着霍家二姐的傲气。
“唉……”云琛看得心里不是滋味,可又不想再次惹霍阾玉芳心。
想了半,云琛问月儿,“你来找我,二姐知不知道?”
月儿疯狂摇头,“不知道!你也别出卖我!要是二姐知道了,指定要狠狠骂我,罚我半年月钱的!”
云琛点点头,“行,这事儿我办了。但你得答应我,一会无论谁上场夺花,你都不许告诉二姐和我有关,否则我让二姐罚你三年月钱,饭都不给你吃,将来更不给你婚配出府。”
月儿羞得满脸通红,狠狠拧了云琛胳膊一把,“知道啦!你这狠心的家伙!”
云琛疼得直吸凉气,一边揉搓被月儿掐青紫的地方,一边满场去找人。
这事她单枪匹马可干不了,得找个信得过的搭子。
她看了一大圈,终于在左列的人堆里找到半年没出现的颜十九。
颜十九一直都在望她,却只见到她铁面戒备地履行护卫职责。
此时见她看过来,他不禁喜笑颜开,朝云琛挥手大喊:
“可可爱爱云兄!好久不见,甚是想念!”
一刹那,所有人都被颜十九这句没脸没皮的话吸引过去,顺着视线看向云琛。
云琛臊得脸发红,恶狠狠地瞪着眼睛,意图告诉颜十九她很生气!
颜十九乖觉地闭嘴,故意做出听话的样子,露出个听话顺从的笑容。
看见这一幕,旁边的叶峮问道:
“阿琛,你和颜十九很熟吗?”
云琛尴尬回答:“那个,见过两次,他没脸没皮,自来熟!”
花绝有点不乐意了,“‘可可爱爱’?还‘云兄’?我怎么听着那么来火呢?”
云琛不敢接话。
颜十九这一闹腾,她不得不去霍乾念跟前告假,只能是友人相邀,她想去一趟。
霍乾念早就看到她与颜十九的“眉来眼去”。
他喝罢一口茶,面无表情地放下茶杯,杯底在茶托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引得旁边的南璃君都看过来一眼。
“快去快回。”他这样。
“多谢少主!”
她掐着那个“主”字,头也不回地跑出去。
身后的花绝瞧着她的背影,拧着眉头,不高胸嘟囔:
“见个颜十九有什么高心,跑那么快干嘛?”
霍乾念听着来气,冷声问:“怎么,你也想去?”
花绝缩了缩脖子,应了声“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