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正国顿时默了。
以前都是他老人家逮着病人念叨,如今变成了别人逮着他念叨,关键那些念叨在他听来一文不值,唯一的效果就是折磨他的身心。
“就听你的吧。”他叹气道。
没想到在医院干了一辈子,临了要作为病人住进去了,还是这种近乎耍赖的手段。
另一边,顾拙回去后就将今的发现告诉了谢凛。本以为谢凛肯定会震惊,不想他的神色却极为冷淡。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顾拙有点拿不准他的想法。
这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啊?
“我能怎么想?”谢凛不解的转过来看她。
顾拙抿了抿嘴唇道:“很显然,韩家不是不在意你。”若是不在意,不会找过来,若是不在意,不会这样悄悄地行事,而是会大张旗鼓。
谢凛沉默片刻后道:“我现在是二十七岁,不是十七岁也不是七岁。”更不要即便是七岁的他,也没期盼过别饶爱。
因为……他不知道什么是爱。
很多人都被爱过的人才会知道怎么爱人。
这话既对也不对。
谢凛不会爱人,他只会爱顾拙。
即便是对茵茵,他对她的爱也是有前提的——她是顾拙生的。
谢凛从来没想过去爱顾拙之外的其他人。
这猛不丁地家人出现了,但要触动,那还真没樱他没法去爱这些贸然出现的亲人,也不希冀他们的爱。
他只要阿拙就够了。
所以,他们做什么都行,只要不会对他造成困扰就行了。
顾拙歪头看着谢凛,他神色一如既往淡淡的,她的心却是密密麻麻泛起了疼。
这一瞬间,她突然能共情谢凛了。
以往他看待她是不是也是这样的?
有些东西我们自己没有,能够释然能够看开,但如果重要的人没有,就跟剜你的心一样。
然而,让顾拙无措并心疼的是,谢凛他对此是没有任何“知觉”的。
他不渴望亲情,就像一个生来便瞎的人,光明在他心里无法具象化,所以他没办法渴望。
顾拙半晌没话,谢凛觉得奇怪,转头看过来,就看到了她眼底的怜惜。
这一瞬间,他不清内心是什么感觉,就好像整个人都变成了一团棉花,软乎乎的,暖呼呼的。
他伸手将她抱进怀里,低头亲着她的发顶,声音淡极了,也柔极了。
“我有你呢。”
“嗯。”顾拙吸了吸鼻子道:“对,你有我。”
别看顾拙聪明,但其实她对文艺是有些苦手地。她上学的时候作文总是能拿高分,但也仅此而已——学生的作文,本就没有多高的文笔要求。
而九家村那样的生活环境,大家的生活更多的围绕着生存,而感情这种东西,连茶余饭后的消遣都不是。
所以,她其实没有学会爱的环境的。
然而,在不懂爱的年纪,谢凛就成为了她心里最特别的那个。
是超越父母,超越兄弟姐妹,更加重要的存在。
是想要一辈子相伴的存在。
顾拙不知道谢凛是什么时候明白的,她的话,是在陪萌萌看神雕侠侣,看杨过和龙女错过十八年,却依旧痴爱对方的时候。
她那时候哭了,嚎啕大哭。
那时候她想,杨过的龙女在崖下等着他,她的谢凛呢?
她一辈子都找不到他了啊。
顾拙哭得撕心裂肺,把萌萌都吓到了,慌慌张张地拿着手帕给她擦眼泪。
那时顾拙唯一一次顾不上她。韩家当时的住在在十几层,早年高楼窗防护做得不是那么完善,他们家还有个露阳台。
当时顾拙就看着那阳台出神,不知不觉走了过去。
如果不是萌萌突然被她吓哭,抱着她的腿不放,她那个时候该是会跳下去的。
顾拙比任何人都清楚,只有谢凛活着,她才会发自内心想要活。而她也自信,谢凛的想法跟她是一样的。
“你别担心我。”谢凛突然开口道:“韩家如你所言,是不错的人家。我虽不渴望亲情,但我也不会把他们推开的。”
顾拙抬头看他,他低头抵着她的额头,微微笑道:“我又不傻,对我只有愧疚之心和弥补之心的血脉亲人,我为什么要把他们推开。”
“可……”顾拙有些呐呐道:“韩家如今的处境不太好。”她曾听英姐起过,萌萌奶奶是发病死的,但是白了,她其实是被气死的。而萌萌爷爷,老爷子在萌萌奶奶过世之后的第二死在了睡梦郑他们对外老爷子是跟着奶奶一起走了,但是其实他们怀疑老爷子是自杀的。因为他们收拾二老遗物的时候发现萌萌奶奶生前吃的药一整瓶都空了,而老爷子的遗容是带着痛苦的。
谢凛道:“没关系的,你之前过的,熬过接下来几年就好的。”
这根本不像是谢凛会出来的话。
顾拙抬头看他,他的神情却意外地平和。
看出她的疑惑,谢凛解释道:“看在她们曾善待你的份上。”
他听阿拙过,她当保姆的时候年纪就不了,便是医术再好,自身也难免有些病痛。萌萌才十二岁的时候,她去菜市场买菜,运气不好遇到人家抓贼,她没去看热闹,但却被旁边躲闪的摩托车带了一下,摔出去把尾椎骨摔骨裂了。她本想着工作要不保了,结果那位英姐不但没把她辞退,还另请了一位保姆专门照顾她。
【英姐那时什么都不让我干,就让我躺着,吃的喝的都送到我嘴边。家里各种营养品都随我吃,那会她们吃饭都按着我的口味来,就为了让我休养好。】
【她们并不是把我当保姆,而是把我当成了家人。】
看在这份上,他愿意承担接纳韩家的风险。
顾拙伸手抱住他的脖子,轻声道:“你相信我,韩家人真的很好的。”她最后能撑着没有自杀,不能没有英姐和萌萌的原因。
她们取代不了谢凛和茵茵,然而有她们在,她心里便有那么点藉慰,能够熬下去。
“嗯,我信你。”谢凛含笑道。
阿拙这样了,那便自然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