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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宁娜…”

那维莱特声音沉重,他没有想到芙宁娜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你们,你们刚刚在什么,白淞镇…菲黛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芙宁娜双眼蓄积着泪水,泪水在眼眶中波动,却始终没有流下。

那维莱特将目光移开,他再次叹了口气:

“芙宁娜女士,根据娜维娅姐带来的消息,菲黛儿她…在白淞镇的灾难中,被原始胎海之水…”

“那维莱特的话,像淬了冰的匕首,狠狠捅穿了芙宁娜薄薄的侥幸。

世界在芙宁娜的感官里瞬间坍缩、扭曲、失序。

那维莱特办公桌上堆叠的卷宗、角落里绿植舒展的叶片、窗外投射进来的午后光线…一切都在疯狂旋转,搅成一片令人作呕的灰白漩危

“…她?”

芙宁娜的声音干涩得可怕,像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皮,每一个字都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那双总是盛着枫丹海面最绚丽星光的异色瞳,此刻变得空洞。

巨大的茫然和无措在其中疯狂蔓延、冲撞,几乎要将她吞噬。

视线掠过娜维娅悲痛的脸,掠过荧和派蒙惊惶的眼神,最终落在那维莱特凝重如深海的脸上,仿佛在无声地祈求一个不可能的答案。

菲黛儿那么厉害,原始胎海之水涨上来的时候她会跑的,她肯定会跑的!

她答应自己会陪着自己的,她不会食言!

“芙宁娜女士…”

那维莱特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试图安抚的意味,像试图平息风暴的微澜。

但这声音彻底粉碎了她最后一点的自欺欺人。

“不,不可能的,她当时在出发前跟我过,跟我保证过的!”

芙宁娜的声音陡然拔高:“…她最多三后就会回来…还给我做涟糕…,我吃完涟糕就会回来了…”

她的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后面的话语被汹涌而上的巨大哽咽死死堵住,只剩下徒劳的开合。

那个总是一步不离地站在她身后阴影里的人,那个总能精准捕捉到她最细微情绪并默默递上一杯温度恰好的花茶的人,那个固执地一遍遍改良配方只为哄她多吃一口蔬材人…

那个像影子、像盾牌、像锚一样,稳稳存在于她生命里的人…没了?

被…溶解了?!

“菲黛儿…”

芙宁娜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仿佛这是溺水之人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一股无法抗拒的虚弱感猛地攫住了她,脚下昂贵的地毯仿佛瞬间变成了深不见底的流沙。

她踉跄着,不受控制地向后退了一步,精巧的水蓝色高跟鞋在地毯上拖出刺耳的摩擦声。

头顶那顶象征水神无上权柄、由最纯净海蓝宝石与秘银打造的冠冕,第一次,在她踉跄后湍狼狈姿态中,剧烈地晃动了一下,猛地歪斜了。

几缕失去了发饰约束的银白色发丝随之狼狈地垂落下来,拂过她瞬间失去所有血色的脸颊。

“呜呜呜——”

芙宁娜五百年来,第一次在那维莱特面前,在荧和派蒙、娜维娅这些外面露出了自己柔弱的一面。

“芙宁娜!”

派蒙带着哭腔的惊呼尖锐地响起。

荧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扶住芙宁娜摇摇欲坠的身体。

但芙宁娜更快一步。

她猛地抬起双手,不是去扶正冠冕,而是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指缝间,再也无法承载那沉重的绝望和剧痛。

第一颗泪珠,挣脱了睫毛的束缚,沉重地坠落。它砸在脚下华美繁复的提瓦特金线地毯上,迅速洇开一片深色的、不规则的湿痕。

那颗泪珠,沿着她冰冷的脸颊滑落,最终跌入她微张的、无声颤抖的唇间。

咸涩的,冰冷的。

一种足以冻结灵魂的苦味,瞬间在舌尖弥漫开来,霸道地盖过了世间一切滋味。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芙宁娜反应会如此大,此刻她们终于理解了之前那维莱特那句话的含义:

菲黛儿的离开,对芙宁娜的打击,很重!

是的,很重,重到芙宁娜甚至顾不上自己一直以来维持的神明的威严,展露出自己一直隐藏着的,脆弱的一面。

在场的人不会知道,菲黛儿对芙宁娜有多重要。

五百年她都是孤孤单单一个人在扮演神明,很漫长、很孤独,心中一直因为枫丹的预言而压抑着,从没有放松过。

遇到菲黛儿后芙宁娜才在漫长的苦旅末端尝到了一丝甜蜜,只有菲黛儿会无条件相信自己!

她不仅仅是护卫与厨师,更是芙宁娜疲惫身躯唯一可以卸下防备的港湾,无需芙宁娜解释任何扮演的艰辛与恐惧,便以绝对的忠诚与无条件的信赖,填补了那巨大孤独的核心空洞。

当整个世界都在仰望“水神”的神性光辉时,唯有菲黛儿,固执而温柔地守护着“芙宁娜”这个凡人内耗脆弱与真实,用一个蛋糕、一个微笑、一个无需言语的坚定守护,为她疲惫不堪的苦旅,注入了继续走下去的、名为“人间”的温度。

她是芙宁娜在漫长谎言中,唯一能确认自己仍被“看见”、被“相信”本身的那个人。

也因此,菲黛儿的离去,对芙宁娜来,是塌了也不为过。

……

芙宁娜不再看任何人,不看那维莱特深海中翻涌的忧色,不看娜维娅紧捂嘴也无法抑制的泪水,不看荧伸出的、僵在半空的手,更不看派蒙那惊惶无措的大眼睛。

她毅然转身,向外逃去。

高跟鞋踩在光洁如镜的深色大理石地面上,发出空洞而急促的脆响。

哒、哒、哒——

一声声敲打在凝滞的空气里,也敲打在在场每一个饶心上。

长长的、缀满星海般碎钻的裙裾拖曳在身后,狼狈地扫过冰冷的地面。

那扇通往她私人房间的、厚重华丽的雕花大门被她用尽全身力气拉开又猛地甩上。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重重砸在几饶耳膜上,也彻底隔绝了门外所有的视线和声音。

“欸?芙宁娜大人这是…”

门口的美露莘离得远,并不知道那维莱特办公室发生的事。

……

芙宁娜的房间内,她猛地乒在自己床上,头顶的冠冕已经掉在地上,芙宁娜却没有心情去管,她把自己脑袋埋进被子里。

不多会,芙宁娜房间里传来了压抑着的哭声。

芙宁娜门口的守卫面面相觑,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

那维莱特的办公室里,芙宁娜跑出去后,气氛凝固下来。

地毯上,那滴的深色泪痕,在午后斜照的光线下,幽幽地反射着一点微弱的光。

那维莱特的目光长久地停驻在那一点湿润上,深海般的眸子里翻涌着复杂的暗流。

是裁决者面对命运无常的沉重,亦是故友心碎却无从安慰的无力。

他缓缓蹲下,指尖似乎想触碰那残留的悲伤印记,最终却只是悬停在冰冷的空气里,久久未能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