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熊妖的脚步声如擂鼓般砸在百鸟林的土地上,每一步都让地面微微震颤,连空气都仿佛被这股蛮力挤压得凝滞起来。领头的白熊妖王身高足有三丈,魁梧的身躯在浓雾中若隐若现,仿佛一座移动的冰丘。他浑身覆盖着的白毛密不透风,每一根都像淬过寒冰的钢针,在朦胧的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光泽,远远望去,竟真如坚冰雕琢而成,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凛冽。
他手中那柄狼牙棒更是骇人,棒身粗壮如千年古树的躯干,上面镶嵌的狼牙足有孩童拳头大,尖端泛着暗沉的金属色,显然是常年饮血磨砺而成。此刻,棒端还挂着几缕暗红的血渍,顺着狼牙的弧度缓缓滴落,砸在枯叶上洇出深色的印记,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浓重的腥甜,混杂着雾气里的湿冷,让人莫名心悸。
“金翅雕!”白熊妖王的吼声如同闷雷滚过林野,震得周围的雾气都剧烈翻涌,“竟敢偷我族幼崽的内丹!今日定要将你们挫骨扬灰,祭奠我族死去的孩儿!”
他身后的熊妖们早已按捺不住,一个个怒目圆睁,猩红的光芒在眼底跳动。他们纷纷弓起粗壮的身躯,亮出藏在爪鞘里的利爪——那爪子足有尺余长,尖端闪着寒光,显然能轻易撕裂金石。有几只性急的熊妖已经发出低沉的咆哮,粗壮的手臂在身侧狠狠捶打着地面,将泥土砸出一个个深坑,仿佛下一刻就要扑上来将眼前的一切撕碎。
雕王本就因幼雏被困而怒火中烧,此刻听闻白熊妖王的指控,更是气得浑身金羽倒竖,连脖颈处的绒毛都炸了起来。他振翅时带起的狂风卷着雾气,露出翅下那些因愤怒而微微颤抖的羽毛,每一根金色的羽管都像绷紧的弓弦,蓄满了即将爆发的力量。
“血口喷人!”雕王的声音尖锐如利刃,划破了熊妖的咆哮,“分明是你们布下这阴毒的邪阵,困住我族幼雏,想断我金翅雕一脉的根基!如今倒好,竟敢反咬一口,当真是无耻至极!”
他左眼的布条早已在愤怒中被震开一角,露出里面布满血丝的眼珠,此刻正死死盯着白熊妖王,眼中的恨意几乎要凝成实质。被困在缚灵阵中的幼雏们似乎感受到了首领的怒火,又或许是阵法的压迫愈发沉重,突然发出一阵凄厉的啼鸣,那声音稚嫩而痛苦,像针一样扎在每一只成年金翅雕的心上。
霎时间,两族之间的空气仿佛被点燃了。金翅雕们纷纷振翅升空,巨大的翅膀拍打空气发出“呼呼”的声响,金色的身影在雾中盘旋,形成一片流动的金云,喙爪闪烁着警惕而凶狠的光芒。熊妖们则组成一道坚不可摧的人墙,粗壮的身躯挡在白熊妖王身前,低沉的咆哮汇成一股无形的压力,朝着金翅雕们碾压过去。雾气中,杀气如同实质般弥漫,连那些原本在枝头栖息的兽都早已吓得逃之夭夭,整个百鸟林陷入一片死寂的紧绷之郑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瞬间,肖飞突然动了。他眼神一凛,右手迅速探入怀中,将那枚一直温养着的灵玉取了出来。指尖灵力微动,灵玉瞬间迸发出璀璨的光芒,那光芒起初只是一点莹白,转眼间便如决堤的瀑布般倾泻而下,化作一道宽大的光幕,同时笼罩住缚灵阵与熊妖们来时的路径。
光幕所过之处,雾气如同冰雪遇阳般迅速消融,露出下方隐藏的猫腻。众人只见两道浓郁的黑气从不同方向猛地窜了出来,像是被光玉的力量惊扰的毒蛇。一道黑气丝丝缕缕地从缚灵阵的纹路中渗出,在光幕中痛苦地扭曲、翻滚,发出“滋滋”的灼烧声,每一次扭动都让阵法周围的空气更加阴冷;另一道黑气则更为诡异,竟从熊妖们的脚掌下缓缓升腾,顺着他们粗壮的腿蜿蜒而上,在膝盖处盘结成团,那些黑气接触到光幕的边缘时,同样发出凄厉的嘶鸣,仿佛有着生命般在挣扎。
“是双生阵!”雅玲的声音带着一丝恍然大悟的清亮,她快步走到肖飞身边,指着那两道黑气的源头,“墨先生好狠毒的心思!他在百鸟林布下这缚灵阵,困住金翅雕的幼雏,又在熊妖的领地设下了‘引煞阵’,引动煞气附着在他们身上。如此一来,两族只要相遇,便会被煞气影响心智,互相猜忌,最终自相残杀——他这是要坐收渔翁之利,借你们两族的精血与怨气,来壮大这邪阵的力量!”
她一边着,一边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地面被光玉照得显露出来的细微纹路。那些纹路与缚灵阵的符文隐隐呼应,只是更为隐晦,若不是灵玉的光芒将煞气逼出,恐怕谁也无法发现这其中的关联。
话音刚落,缚灵阵突然剧烈地收缩起来!原本笼罩着数丈范围的阵法边缘猛地向内收紧,那些刻画在地面的黑纹瞬间变得鲜红,如同活过来的血管般突突跳动。阵眼处的数十只金翅雕幼雏被这突如其来的挤压弄得发出更加凄厉的啼鸣,它们原本就虚弱的身体此刻蜷缩成一团,金色的绒毛失去了所有光泽,连呼吸都变得微弱起来,仿佛下一刻就要断绝生机。
“我的孩儿们!”雕王目眦欲裂,眼角因极致的愤怒而裂开了一道细的血口。他再也顾不上其他,猛地挣脱了月飞伸过来阻拦的手臂,双翅一振,如同一道金色的闪电径直冲向白熊妖王,“我要你为他们陪葬!”
月飞的剑气来不及完全展开,只能眼睁睁看着雕王冲了出去。他眉头紧锁,手中的长剑发出一阵急促的嗡鸣,显然也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白熊妖王见雕王主动袭来,眼中的怒火更盛,他猛地将手中的狼牙棒往地上一顿,“咚”的一声巨响,地面被砸出一个半丈深的大坑。“来得好!今日便让你尝尝我白熊一族的厉害!”他咆哮着,双手紧握狼牙棒,迎着雕王的冲击狠狠挥了过去。
两族首领瞬间缠斗在一起!雕王的速度快如疾风,金色的翅膀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残影,尖锐的喙不断啄向白熊妖王的眼睛与咽喉,利爪则瞄准了他身上白毛相对稀疏的关节处。白熊妖王虽然身形庞大,动作却并不迟缓,他手中的狼牙棒舞得虎虎生风,每一次挥舞都带着撕裂空气的劲风,将雕王的攻击一一挡开。
金翅与白毛在空中不断碰撞、纷飞,雕王的羽管被狼牙棒的边缘扫中,几根金色的羽毛带着血珠飘落;白熊妖王的肩头也被雕王的利爪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汩汩流出,染红了大片白毛。他们的鲜血溅落在雾气中,滴落在缚灵阵周围的地面上,那些血珠一接触到阵法的纹路,立刻被吸收进去,让原本就鲜红的黑纹变得更加妖异,连阵法散发出的煞气都浓郁了几分。
“不好!他们的鲜血在滋养邪阵!”肖飞暗叫不好,眼中闪过一丝凝重。他迅速将灵力催至极致,手中的灵玉光芒骤然变强,如同升起的第二轮太阳,将整个百鸟林的这片区域照得如同白昼。“月飞,护着雅玲破阵!我去拦他们!”
月飞闻言,立刻点头,手中的长剑瞬间出鞘,一道凛冽的剑气冲而起,将试图上前加入混战的熊妖与金翅雕们逼退了几步。“雅玲,跟紧我!”他低声道,护着雅玲朝着缚灵阵的方向移动过去。
肖飞则身形一闪,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雕王与白熊妖王的战圈旁。他没有直接攻击任何一方,而是将灵玉的光芒凝聚成一道细长的光束,猛地射向两人中间的地面。光束落在地上,激起一片耀眼的白光,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暂时将缠斗的两人隔离开来。
“住手!你们再打下去,只会让真正的敌让意!”肖飞的声音蕴含着灵力,清晰地传入两人耳中,“看看你们的族人,看看那些被困的幼雏——这才是你们该守护的东西!”
雕王被白光阻挡,攻势一滞,眼角的余光瞥见阵眼中幼雏们奄奄一息的模样,心中猛地一痛,动作不由得慢了下来。白熊妖王却像是被彻底激怒,他怒吼一声,猛地用肩膀撞向那道白光屏障,屏障剧烈晃动,发出“咔嚓”的脆响,显然支撑不了太久。
“少在这里妖言惑众!杀了你们,一切自然会结束!”白熊妖王咆哮着,再次举起了狼牙棒。
就在这时,雅玲的声音突然响起:“月飞,左前方三丈,那处的符文最薄弱!用你的剑气斩断它!”
月飞闻言,不再犹豫,长剑挽起一朵剑花,一道银白色的剑气如同流星般射向雅玲所的方向,精准地落在缚灵阵的一道符文上。只听“嗤”的一声,那道符文被剑气斩断,冒出一阵黑烟,阵法的收缩之势似乎也停滞了一瞬。
但这停滞只是暂时的。失去一道符文的支撑,其他的符文反而变得更加活跃,黑气从断裂处疯狂涌出,朝着周围扩散。阵眼处的幼雏们又发出一阵痛苦的啼鸣,雕王的心再次被揪紧,他看了一眼幼雏,又看了一眼步步紧逼的白熊妖王,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最终还是被愤怒与护崽的本能压倒,再次振翅冲了上去。
肖飞看着重新缠斗在一起的两人,又看了看正在努力破阵却进展缓慢的雅玲与月飞,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知道,若不能尽快让两族首领冷静下来,不仅幼雏们危在旦夕,整个百鸟林恐怕都会被这双生阵彻底吞噬。
他深吸一口气,将灵玉高高举起,口中开始吟诵起晦涩的口诀。灵玉的光芒随着口诀的节奏不断变化,时而柔和如月华,时而锐利如锋芒,试图用灵力安抚两族首领被煞气侵扰的心智。
然而,那煞气仿佛有着极强的韧性,任凭灵玉的光芒如何冲刷,都只是暂时退缩,很快又重新缠绕上两人。雕王的攻击越来越疯狂,眼中的血丝几乎要覆盖整个眼球;白熊妖王的动作也变得更加暴躁,狼牙棒挥舞得毫无章法,只想着将眼前的敌人砸成肉泥。
雾气再次变得浓郁起来,这一次,雾气中不仅有湿冷,更混杂着越来越浓重的血腥味与煞气。缚灵阵与引煞阵仿佛感受到了鲜血的滋养,开始发出低沉的嗡鸣,两道黑气在光玉的笼罩下互相缠绕、融合,形成一道更加强大的黑色气流,缓缓朝着阵眼与熊妖、金翅雕们的方向蔓延。
雅玲一边指挥月飞破阵,一边焦急地看向肖飞:“煞气在融合!再这样下去,双生阵就要完全成型了!”
肖飞咬紧牙关,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能感觉到,灵玉的灵力正在快速消耗,而两族首领的心智被煞气侵蚀得越来越深,想要唤醒他们,恐怕需要更强的力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缚灵阵中突然传来一阵微弱却清晰的鸣剑那是一只体型稍大的幼雏,它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雕王的方向张开了翅膀,眼中没有恐惧,只有对亲饶依赖。
雕王的动作猛地一顿。
那声鸣叫仿佛一道清泉,瞬间冲散了他心中部分的戾气。他看着那只幼雏,又看了看周围因混战而受赡族人,眼中的疯狂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迷茫与痛苦。
白熊妖王抓住这个机会,狼牙棒带着劲风砸向雕王的后背。肖飞眼神一凝,身形再次闪动,挡在雕王身后,用灵玉凝聚成的光盾硬生生接下了这一击。“砰”的一声巨响,光盾剧烈晃动,肖飞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但终究是将这一击挡了下来。
“你……”白熊妖王看着突然出现的肖飞,又看了看停下攻击的雕王,眼中闪过一丝困惑。
“看看你们脚下!”雅玲趁机大喊,同时用灵力将一片被煞气浸染的枯叶卷到两人面前,“这是引煞阵的痕迹!你们的愤怒,全是被这邪阵操控的!”
枯叶上的黑气在灵玉的余光下清晰可见,与缚灵阵的气息如出一辙。白熊妖王看着那片枯叶,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下同样渗出黑气的地面,脸上的愤怒渐渐被疑惑取代。他想起族中幼崽内丹被盗时的情景,那些痕迹确实有些过于明显,仿佛有人刻意引导他们怀疑金翅雕……
就在两族首领的心智出现松动的瞬间,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阴冷的笑声,那笑声如同毒蛇的嘶鸣,让人不寒而栗。
“不错不错,倒是比我预想的要难缠些。”一个穿着墨色长袍的身影从浓雾深处缓缓走出,正是那消失的墨先生。他手中把玩着一枚黑色的珠子,珠子上萦绕着与双生阵同源的煞气,“可惜啊,终究还是没能让你们两败俱伤。”
雕王与白熊妖王同时看向墨先生,眼中瞬间充满了警惕与愤怒。他们虽然还未完全清醒,但也隐约意识到,眼前这个人,才是一切的根源。
肖飞擦去嘴角的血迹,握紧了手中的灵玉,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墨先生,你的把戏该收场了。”
墨先生轻笑一声,将手中的黑珠抛向空中:“收场?不,游戏才刚刚开始。”
随着黑珠升空,整个百鸟林的地面开始剧烈震动,缚灵阵与引煞阵的符文同时亮起,两道黑气如同巨龙般冲而起,在半空中交汇、融合,形成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威压。
一场更大的危机,正在悄然降临。